言語在蘇婉晴心中漾開層層疊疊的漣漪。
她怔怔地看著顧銘,清亮的眼眸中,先是難以置信,隨即涌上滾燙的濕意。
夫君說,是這支簪子,配不上她。
自祖父蒙冤,她從云端跌落泥潭,聽過太多鄙夷與冷眼。
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珍視她。
她卻笑了,那笑容帶著淚,讓人心顫。
“夫君……”
蘇婉晴抬手,小心翼翼地?fù)嵘习l(fā)間的蘭花簪,指尖觸碰到冰涼的銀飾,卻覺得有一股暖意,從發(fā)根一直暖到了心底。
“妾身很喜歡,很喜歡?!?/p>
“喜歡就好?!?/p>
“日后,有錢了,再為你買更多、更好的?!鳖欍懗兄Z道。
蘇婉晴卻搖搖頭。
“不必了,夫君。”
她輕聲說,語氣卻無比認(rèn)真。
“在妾身心里,這支就是最好的。”
再多的金玉珠翠,也比不上此刻他贈(zèng)予的這份心意。
顧銘看著她珍而重之的模樣,心中柔軟成一片。
他不再多言,只是重新牽起她的手,那微涼的小手被他寬大的手掌包裹,暖意漸漸傳遞過去。
“我們回家?!?/p>
“嗯,回家?!?/p>
蘇婉晴輕聲應(yīng)著,腳步輕快地跟在他身旁。
市集的熱鬧漸漸被拋在身后,兩人回到了那個(gè)安靜溫馨的小院。
院中的幾株花草,被蘇婉晴照料得很好,透著一股勃勃的生機(jī)。
簡(jiǎn)單的早飯很快便擺上了桌。
一碗溫?zé)岬拿字?,兩碟清爽的小菜,還有幾個(gè)白胖的饅頭。
顧銘嘗了一口小菜,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那菜清脆爽口,咸淡適中,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
剛帶婉晴回來時(shí),她在灶臺(tái)前還是那么的手足無措,只能幫倒忙。
不過短短五日,如今廚藝竟已是精進(jìn)這么多。
“婉晴,你的手藝真好?!?/p>
顧銘由衷地贊嘆道。
蘇婉晴聞言,白皙的臉頰上飛起一抹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夫君過獎(jiǎng)了?!?/p>
她攪動(dòng)著碗里的米粥,聲音細(xì)細(xì)的。
“妾身……妾身只是想著,夫君在院學(xué)讀書辛苦,歸家總要吃得好一些才行。”
所以,她便日日琢磨,用心去做。
顧銘心中一暖,夾了一筷子菜放進(jìn)她的碗里。
“你也多吃些,看你長(zhǎng)了肉?!?/p>
“嗯。”
蘇婉晴乖巧地點(diǎn)頭,眉眼彎彎,心中滿是甜蜜。
白日里的時(shí)光,在一種相敬如賓的溫馨中緩緩流淌。
顧銘在書房溫習(xí)功課,蘇婉晴則在院中浣洗衣物,打理家務(wù)。
她動(dòng)作輕柔,偶爾抬眼看向書房的方向,看到那道專注的身影,嘴角便會(huì)不自覺地泛起一抹淺笑。
歲月靜好,大抵便是如此了。
夜幕降臨,顧銘依舊沉浸在書海之中,與經(jīng)史典籍為伴。
顧銘正沉浸在《樂記》的精妙義理之中,鼻尖卻忽然闖入一陣濃郁的肉香。
那香味醇厚,帶著一絲絲甜意,勾得人食指大動(dòng)。
顧銘的肚子不爭(zhēng)氣地叫了一聲。
他放下手中的書卷,循著香氣,起身走向廚灶。
房間內(nèi),燭火搖曳。
蘇婉晴正系著圍裙,站在灶臺(tái)前,拿著一把木勺,小心翼翼地?cái)噭?dòng)著鍋里。
鍋中,“咕嘟咕嘟”地冒著泡,一塊塊色澤紅亮的五花肉,在濃稠的湯汁里翻滾著,散發(fā)出誘人的香氣。
顧銘的眼中閃過絲詫異。
是紅燒肉。
他記得,自己上次離家前,確實(shí)有提到過想吃。
沒想到,她竟一直記在心里。
“夫君?”
蘇婉晴聽見腳步聲,回過頭來,看到是顧銘,臉上立刻綻開一抹羞澀的笑。
“是不是吵到你看書了?馬上就好了?!?/p>
顧銘走到她身邊,看著鍋里那喜人的色澤,心中感動(dòng)。
“沒有,是它太香了?!?/p>
他看著妻子被灶火映得紅撲撲的臉頰,柔聲問道。
蘇婉晴的臉更紅了,她低下頭。
“妾身……妾身去請(qǐng)教了隔壁的秦大娘。”
“學(xué)了幾分皮毛,也不知合不合夫君的口味?!?/p>
她說著,用小勺舀起一點(diǎn)湯汁,吹了吹,小心地遞到顧銘嘴邊。
“夫君嘗嘗?看味道如何?”
顧銘就著她的手,嘗了一口。
肉香與醬香在口中瞬間爆開,咸中帶甜,肥而不膩。
“很好吃?!?/p>
蘇婉晴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那份喜悅,比任何贊美都讓她開心。
晚飯,就在這溫馨的氛圍中度過。
紅燒肉軟糯香甜,入口即化,顧銘足足吃了三碗飯。
蘇婉晴則在一旁,含笑看著他吃,自己只動(dòng)了幾筷子,心中卻比吃了山珍海味還要滿足。
飯后,蘇婉晴麻利地收拾好碗筷。
她打來熱水,為顧銘洗漱,又將兩人的床鋪整理得整整齊齊,被褥都散發(fā)著陽光曬過的清新味道。
做完這一切,她回到里屋,卻見顧銘擦干了手,竟又坐回書桌前,拿起書卷。
燭光下,他的側(cè)臉俊朗而專注,但眉宇間,卻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
蘇婉晴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夫君休沐歸家,本該是放松歇息的時(shí)候,卻還要熬夜苦讀。
是因?yàn)樽约鹤龅貌粔蚝脝幔?/p>
是因?yàn)檫@個(gè)家,還不能讓他完全放松下來嗎?
是因?yàn)樽约骸瓫]能盡到一個(gè)妻子的責(zé)任嗎?
長(zhǎng)久以來養(yǎng)成的自卑絕非朝夕可改,一股深深的自責(zé)與無力感,將她淹沒。
蘇婉晴覺得自己,配不上夫君對(duì)她的好。
豆大的淚珠,無聲地從眼角滑落,砸在手背上,冰涼一片。
顧銘正看得入神,卻隱約聽到了身后傳來極輕的抽泣聲。
他一怔,立刻放下書,轉(zhuǎn)過身來。
只見蘇婉晴站在不遠(yuǎn)處,正雙肩微微顫抖地垂淚。
“婉晴?怎么了?”
顧銘心中一緊,快步走到她面前,扶住她的肩膀。
蘇婉晴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那雙清亮的眸子里,滿是愧疚。
“夫君……”
她哽咽著,聲音破碎。
“妾身……妾身是不是很沒用……”
顧銘看著她這副模樣,沒有立即說話,只是伸出雙臂,將她緊緊地?fù)砣霊阎小?/p>
蘇婉晴的身子一僵,隨即在他溫暖的懷抱里,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仿佛要將心中所有的委屈、不安與惶恐,都哭出來。
顧銘輕輕拍著她的背,任由她的淚水浸濕自己的衣襟。
“說什么胡話。”
“怎會(huì)是沒用的?”
他稍稍拉開一些距離,認(rèn)真地看著蘇婉晴的眼睛。
“你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讓我可以安心讀書?!?/p>
“你為我做可口的飯菜,讓我知道無論何時(shí),家里都有一盞燈,一碗熱湯在等我?!?/p>
“娘子,你不是我的拖累,你是我的歸宿,同樣也是是我奮進(jìn)的動(dòng)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