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兩個手持短棍的彪形大漢便氣勢洶洶地沖了出來。
他們面相兇惡,一身橫肉,眼神在看到那姑娘時,更是充滿了戾氣。
那姑娘一見到這兩個壯漢,更是嚇得花容失色,整個人如同受驚的兔子,拼命往顧銘懷里鉆。
她抱得更緊了,幾乎要把自己整個人都掛在顧銘身上。
顧銘被她勒得差點喘不過氣,手中的一沓竹紙也險些散落一地。
兩個壯漢幾步便沖到近前,目光不善地在顧銘和那姑娘身上來回掃視。
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用手中的短棍指著顧明懷里的姑娘,惡狠狠地說道。
“小子,識相的就把這丫頭交出來!”
“這是我們家的丫鬟,偷了東西跑出來的,別多管閑事!”
另一個三角眼的漢子也幫腔道,眼神里滿是威脅。
“沒錯,不然連你一塊兒收拾!”
顧銘眉頭緊鎖。
他本能地不想惹上這種麻煩。
可懷里的姑娘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根本不給他撇清關系的機會。
整個人都縮到了顧銘的身后,只探出半個腦袋,聲音又急又快,還帶著哭腔。
“少爺,救我!”
她指著那兩個大漢,語速快得像是在背書。
“我本是奉了夫人之命,出府來尋您,誰知半路遇上這兩個惡人”
“他們見我孤身一人,便心生歹意,要把我抓去城南的窯子里賣了換錢!”
“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幸好……幸好遇到了我家少爺!”
這一番話說得是聲淚俱下,聞者傷心。
周圍的百姓本就對這兩個兇神惡煞的漢子沒有好感,此刻聽了姑娘的哭訴,更是議論紛紛,投來的目光中充滿了鄙夷與譴責。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強搶民女!”
“真是無法無天了!”
“快去報官!”
顧銘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都什么跟什么?
他想推開這姑娘,可對方的手臂如同鐵箍一般,死死地纏著他的腰,根本掙脫不開。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先穩住那兩個壯漢。
“二位壯士,其中怕是有什么誤會。”
顧銘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
“這位姑娘,在下也……”
然而,他解釋的話還沒說完,那兩個壯漢的臉色,卻忽然變了。
他們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顧銘的身上。
更準確地說,是落在他那身月白色的學子服上。
那滿臉橫肉的漢子瞳孔微微一縮。
臉上的兇橫之色,肉眼可見地褪去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濃濃的忌憚。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三角眼同伴,壓低了聲音。
“是白鷺院學的學子……”
三角眼漢子也是一驚,臉上的囂張氣焰瞬間熄滅了大半。
大崝王朝,文人地位超然。
民間甚至有句俗話,叫“寧惹富家員外郎,莫欺寒門窮童生”。
一個普通的童生尚且不能輕易得罪,更何況是這天臨府鼎鼎有名的白鷺院學的普通的童生尚且不能輕易得罪,更何況是這天臨府鼎鼎有名的白鷺院學的學子?
能入此院學者,要么是才華橫溢之輩,前途不可限量。
要么便是家中有權有勢,背景深厚。
罷了罷了。
為個瞧著并不算出彩的黃毛丫頭,去得罪一個白鷺院學的讀書人,這筆賬怎么算都不劃算。
兩人交換眼神,瞬間便達成共識。
只見那滿臉橫肉的漢子收起短棍,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這位公子,誤會,都是誤會。”
他對著顧銘拱手,態度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是我們認錯人了,這就走,這就走。”
說完,他拉著還有些不甘心的三角眼同伴,頭也不回地鉆進巷弄深處,轉眼便不見蹤影。
這戲劇性的一幕,讓周圍的看客都愣住了。
前一刻還劍拔弩張,下一刻就偃旗息鼓?
顧銘自己也有些訝然,但隨即也反應過來。
看來自己身上這身學子服,在天臨府,有時候比官府的腰牌還好用。
一場鬧劇就此收場,圍觀的百姓見沒熱鬧可看,便也都三三兩兩地散去。
很快,原本擁擠的巷口,便只剩下顧銘,以及還掛在他身上的那個“牛皮糖”。
顧銘低頭看著懷里還在抽抽噎噎的姑娘,只覺得一陣頭疼。
“好了,人都走了。”
那姑娘聞言,這才小心翼翼放開手,對著顧銘深深地鞠了一躬,聲音里帶著濃濃鼻音,滿是后怕與真誠。
“多謝公子出手相救!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
顧銘抱著紙,退后一步,與她拉開了距離。
“舉手之勞,姑娘不必客氣,快些回家吧,挑人多的路走。”
他不想牽扯麻煩,說著,他便要轉身離去。
可剛邁出一步,衣角卻又被拽住。
顧銘回頭,只見姑娘正一臉哀求地看著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泛起一層水霧,顯得楚楚可憐。
“公子……,您能收留我嗎?”
她的聲音細若蚊吶,帶著一絲顫抖。
“我叫阿音,本是城外杏花村的人。前些時日,弟弟病重,家里拿不出錢來醫治,父母便將我帶到城里,說是要賣給大戶人家做丫鬟。”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哽咽起來,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誰知……誰知那戶人家,竟是個火坑!他們根本不是什么正經人家,而是人牙子!”
“他們騙了我,要把我賣到……賣到那種地方去……”
顧銘靜靜地聽著,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
這種事情,在大崝王朝并不少見。
不禁暗自嘆息。
許多貧苦人家女兒,都是這般命運。
只能說是時代的悲劇。
“方才那兩個人,便是看管我的人牙子。我好不容易尋了個機會跑出來,誰知還是被他們追上了。”
阿音擦了擦眼淚,看著顧銘,眼神里充滿感激。
“當時我已是走投無路,恰好看到公子您。我看您穿著院學的衣裳,氣質不凡,定然是位有學問、心善的讀書人,所以……所以才斗膽出此下策,想借公子您的威勢,嚇退他們。”
“阿音情非得已,冒犯了公子,還望公子恕罪!”
原來如此。
顧銘了然。
這姑娘倒是機靈,也夠膽大。
在那種危急關頭,竟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自救。
“罷了,不知者不罪。”
顧銘擺手,并不愿追究,可他也不想管。
嘗試抽走自己的衣袖,并未成功。
感受到顧銘的態度,阿音的表情更加凄艾,“公子,若是再被他們抓住,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即便沒有,可回到家中,肯定也會被父母再次賣掉!”
“這天大地大,卻再無我一弱女子的容身之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