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后的一個晌午,陳實正在屋前翻曬草藥,忽聽得村口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夾雜著幾聲嘶鳴。柱子慌慌張張地跑來,上氣不接下氣:
“陳先生,快!李里長讓你趕緊過去!華山派的人……受傷了!”
陳實心中一凜,抓起急救包就跟著跑。李里長家院子里已經圍了不少人,兩個渾身浴血的勁裝漢子靠坐在院墻根,一個肩頭插著半截斷箭,另一個大腿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還在汩汩冒血。旁邊站著個四十歲上下的精壯漢子,雖然也帶著傷,但腰桿挺得筆直,正用布條草草捆著左臂的傷口,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
“李里長,”那漢子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等是華山派弟子,奉命清剿黑風嶺的匪患。這幾個弟兄傷得重,趕不回山了,煩請找個郎中。”
李里長連忙躬身:“趙執事放心,我們村的陳先生醫術了得。”說著將陳實引薦上前。
陳實蹲下檢查傷勢。箭傷的那個還好,只是失血過多;另一個腿傷的就麻煩了,傷口很深,已經有些發黑,若不及時處理,這條腿怕是保不住。
“需要立即清創。”陳實沉聲道。他讓人取來大量沸水,先用自制的蒸餾酒反復沖洗傷口。當酒淋在傷口上時,那漢子疼得渾身一顫,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好硬的漢子。”陳實心中暗贊。他小心地拔出斷箭,剔除腐肉,然后用煮沸過的布條包扎。處理腿傷時更加謹慎,先止血清創,再用木板固定。
整個過程,那位趙執事一直站在旁邊仔細觀察,特別是看到陳實那套消毒流程和嫻熟的包扎手法時,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先生這套治傷的法子,倒是與眾不同。”趙執事開口道,“比縣城里那些郎中都講究。”
“祖上傳下的土法子,讓執事見笑了。”陳實含糊應答,手下不停。
趙執事不再多問,轉而解釋道:“這伙土匪盤踞黑風嶺半年有余,劫掠過往商旅。本派既然在此立戶,自當為民除害。”他說著,看了眼正在被救治的弟子,“只是沒想到土匪中藏著幾個硬手,折了我們三個弟兄。”
傷勢穩定后,趙執事仔細查看了陳實的急救包,對那些從未見過的器械很感興趣。
“看先生不像是本地人?”
“逃難至此。”陳實照舊回答。
趙執事點點頭,不再追問。因著傷員需要靜養,他們在村里住了下來。接下來的幾天,陳實每日為傷者換藥。趙執事時常來看望,偶爾會問些醫術上的問題。陳實謹慎應答,只展示些基礎的清創包扎技巧。
第四天,傷情最重的弟子已經能靠著拐杖走動了。趙執事臨行前,特意來找陳實:
“陳先生醫術不凡,留在村里可惜了。我們華山派正在招攬懂得醫術的人才,先生若是有意,不妨考慮。”
他留下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這是診金,也是路費。若是想通了,隨時可以來華山。”
送走趙執事,李里長對陳實道:“這可是難得的機會。華山派在關中一帶聲望極高,若能得他們賞識,路引什么的都不算事了。”
王獵戶也來說:“我常在山里見著華山弟子,都是正派人。陳先生這樣的本事,該去更大的地方。”
陳實望著西邊云霧繚繞的群山,心中波瀾起伏。這確實是個改變處境的機會,但華山派這樣的名門大派,定會嚴格核查身份。他這個來歷不明的人,能經得起查問嗎?
夜深人靜時,他撫著急救包里所剩無幾的藥品,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站在了命運的十字路口。剿匪負傷這個理由,確實比之前的商隊翻車更合理,也更能展現華山派的江湖地位。只是,這一步踏出去,是福是禍,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