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氣堂回來的次日,陳實的生活節(jié)奏驟然加快。嵩山會盟不再是一個遙遠的概念,而是一項壓在他肩頭的具體使命。他首先做的,是向王執(zhí)事請準,一頭扎進了藥堂的藏書閣。
這間閣樓平日少有人至,彌漫著陳年紙墨和草藥混合的氣息。他不再泛泛瀏覽,而是有針對性地尋找那些記載著戰(zhàn)場急救、常見毒物解法、以及內傷調理的古籍。他翻開了《肘后備急方》、《劉涓子鬼遺方》等更為專精的醫(yī)書,結合自己現(xiàn)代救護知識,開始整理一份詳盡的《赴會應急醫(yī)案》,其中不僅列明方劑,更著重標注了不同情況下的優(yōu)先處理順序和禁忌。
同時,他開具了一份長長的藥材清單,其中不乏一些較為珍貴、藥堂儲備不多的品類,如上好的人參、犀角、牛黃等。他將清單呈給王執(zhí)事過目時,特意說明:“弟子以為,會盟期間,若有高手內息岔亂或中毒頗深,非尋常藥材可速效。此些藥材雖貴,或能在關鍵時刻續(xù)命回元。”王執(zhí)事審閱后,只提筆劃去了兩樣實在難尋的,其余俱都批準,并吩咐管事弟子:“按方采購,若庫銀不足,可先從我的份例中支取。”這份支持,讓陳實心下稍安。
醫(yī)術準備之余,他更不敢懈怠武學修煉。每日天不亮,他便在院中修習《抱元步》。此刻再練,心境與以往截然不同。每一步踏出,意念不再僅僅專注于內息與步伐的協(xié)調,更假想著在崎嶇山路上疾行,或是在人群中閃轉騰挪。他將那八步基礎反復錘煉,力求在動態(tài)中保持內息平穩(wěn),氣息悠長。
接著,他依言前往傳功閣尋趙執(zhí)事。趙執(zhí)事并未傳授高深劍法,而是演示了三招最基礎的華山劍法——“白云出岫”、“有鳳來儀”、“天紳倒懸”。他演示得一絲不茍,強調道:“此三招,攻守兼?zhèn)洌惺胶喢鳎卦趧帕\用與時機把握。對敵之時,不求傷敵,但求自保。你需練至念動即發(fā),無需思考的境地。”陳實心領神會,這正契合他“將技能化為本能”的思路。于是,藥堂后的空地上,每日又多了他揮汗如雨、反復劈刺撩抹的身影。起初招式滯澀,但他憑借過人的耐心和《全真大道歌》打下的扎實根基,進步頗速,半月之后,三招劍法已使得有模有樣,勁力也能透出幾分。
這日午后,他正在分揀一批新到的藥材,勞德諾笑容可掬地走了進來。
“陳師弟,真是辛苦。聽聞你為會盟之事,日夜操勞。”勞德諾語氣關切,目光卻掃過那些藥材,“這些藥材……看來師弟是準備周全啊。”
“勞師兄過獎,有備無患罷了。”陳實手下不停,平靜應答。
勞德諾走近幾步,壓低聲音:“師弟如此盡心,為兄佩服。只是……我聽聞嵩山腳下近來不甚太平,似有幾伙流寇作亂,專劫過往商旅。師弟此行,攜帶這許多珍貴藥材,還需格外小心才是。”他頓了頓,似無意般補充道,“哦,對了,若需一些……嗯,非常規(guī)的防身之物,或許為兄能幫上點小忙。”
陳實心中警鈴大作,面上卻不動聲色:“謝師兄提醒。師弟一切自會聽從掌門與帶隊師長安排,不敢擅專。”
勞德諾呵呵一笑,拍了拍陳實的肩膀:“那是自然,師弟向來穩(wěn)重。”說罷,便轉身離去。
陳實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眉頭微蹙。勞德諾此舉,是善意提醒,還是別有用心地打探行程與物資情況?甚至是想引誘他私下準備違禁之物?他越發(fā)覺得,此次嵩山之行,明面上的刀光劍影或許還在其次,這暗地里的波譎云詭才更需提防。
傍晚,他照例去查看隔離中的周崗。卻見張誠面色凝重地迎來:“陳師兄,周師兄午后突然高熱不退,咳喘加劇,痰中血絲增多,湯藥喂進去都吐了大半。”
陳實心中一沉,快步進入。只見周崗面色潮紅,呼吸急促,已是半昏迷狀態(tài)。他仔細診脈,脈象浮大無力,如沸水翻騰,是正氣衰微、邪毒內陷的危象!
“加用安宮牛黃丸豁痰開竅!參附湯加重用量,濃煎頻服!”陳實立刻下令,親自施針,試圖穩(wěn)住其心脈。他心中憂慮,周崗病情若控制不住,不僅是一條人命,更可能在門派內引發(fā)恐慌,甚至影響此次赴會的士氣。
夜色中,陳實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小屋。案頭,《赴會醫(yī)案》墨跡未干,墻角,練習用的木劍靜靜倚立。醫(yī)術與武功的修煉才剛剛步入正軌,現(xiàn)實的壓力卻已從四面八方涌來。他點亮油燈,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