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面對著面,林珊珊的目光一直黏在卓開朗身上,嘴角掛著刻意的笑:“姐姐,這位是誰啊?不跟我們介紹介紹嗎?”
我沒接她的話,目光直接落在陸博文身上,語氣平靜:“怎么突然過來了?有事嗎?”
這還是陸博文第一次來單位找我。
雖說陸氏跟電視臺一直有合作,但他來臺里都是以陸氏負(fù)責(zé)人的身份過來,要么開項目會,要么對接商務(wù),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特意堵在樓下。
更別說在我同事面前主動提我們的關(guān)系。
實在是有些反常。
“出差剛回來,想約你一起吃個飯,”陸博文依舊是一副謙謙君子的做派,視線卻落在了卓開朗的身上,“但打你電話一直沒打通,實在是不放心。”
我掃了眼陸博文緊繃的下頜線,又瞥了眼林珊珊那副“看好戲”的表情,頓時心下了然。
一定又是林珊珊在他面前搬弄是非。
卓開朗盯著陸博文看了兩秒,突然反應(yīng)過來,語氣里滿是詫異:“這不是陸氏集團(tuán)的陸總嗎?你跟寧夏……認(rèn)識?”
我抬眼掃過陸博文,沒繞彎子,直接介紹:“卓開朗,我們臺的攝影師,也是我工作上的搭檔。”
說完我轉(zhuǎn)向卓開朗,聲音輕了點,“這位是陸博文,我……先生。”
即將離婚的那種。
我在心里默默地說。
話剛說完,卓開朗便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陸博文卻拿出了那副紳士做派,主動伸出手,笑容里沒多少溫度:“卓先生你好,夏夏平日里在工作上沒少麻煩你吧?辛苦你多照顧了。”
“都是兄弟,不辛苦,”卓開朗大大咧咧道,“陸總客氣了。”
他北方漢子一個,舉手投足間不拘小節(jié),但這些細(xì)節(jié)落在陸博文和林珊珊眼里,就成了槽點。
小姑娘笑嘻嘻道:“兄弟?聽起來卓先生跟姐姐的關(guān)系很好呢。”
“那必須的,”卓開朗沒聽出林珊珊話中的揶揄,拍拍胸脯道,“在我們單位,就我跟寧夏關(guān)系最鐵,我們一共合作了多少天來著?”
他說完數(shù)著手指頭算,隔了片刻開口道:“1260天了呢。”
林珊珊捂著嘴笑:“哇,都兩三年了,小舅舅,看來姐姐跟卓先生的確情誼深厚呢。”
顯然,林珊珊就是要把水?dāng)嚮臁?/p>
她找我麻煩沒關(guān)系,但不該牽連卓開朗。
想到這,我開口道:“我跟卓老師認(rèn)識兩三年,全是因為工作,林小姐怎么判斷出我們‘情真意切’了?有這臆想能力,不如去寫劇本。”
林珊珊的笑僵在嘴角,委屈巴巴地看著陸博文,說:“小舅舅,我不是這個意思,姐姐她又誤會我了?”
“珊珊就是想過來請你吃個飯,”陸博文替她解釋,“沒別的意思。”
卓開朗聽出了端倪,馬上回避道:“陸總,正好我這邊還有些素材要趕工,我先回臺里了,你們聊……”
“沒關(guān)系的卓先生。”林珊珊立刻打斷他,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笑,“馬上就到飯點了,您既然是姐姐的工作搭檔,那就是我們的朋友,一起吃頓飯唄,人多熱鬧。”
我看著她善解人意的模樣,婉拒道:“不必了,卓老師是來幫我處理工作的,我們很忙,你要真餓了,就讓你小舅舅領(lǐng)著你去餐廳。”
這一次,我連陸博文的面子都沒給。
我知道,沒有他的首肯,林珊珊不可能一個人找到電視臺,除非,這也是他的意思。
做什么?堵我?
出軌的人又不是我。
從五年前到現(xiàn)在,撒謊,欺騙的人,從來都不是我。
上電梯后,卓開朗緊張的捂了捂心口,小聲道:“不是,這唱的是哪一出啊?我這心都跟著提了半天。”
“還能哪出,小三挑事、渣男護(hù)著的老戲碼唄,”我也沒什么可瞞的,帶著歉意道,“讓你看笑話了。”
“所以陸總出軌的對象……”卓開朗捂住嘴巴,隔了片刻后感嘆道,“6。”
“沒事,反正要離了,你就當(dāng)不知道。”
夜深人靜時,我獨自一人回了住處。
家里很靜,陸博文和林珊珊還沒回來。
我圖個清凈,進(jìn)了臥室后,便開始打包行李。
我想,等房子手續(xù)辦好,先搬些東西過去。
本以為一起過了這么久,要帶的東西肯定不少,可真整理起來才發(fā)現(xiàn),屬于我的、真正想帶走的,不過是幾件常穿的衣服、幾本常用的書,還有采訪時攢下的筆記。
正收拾著,客廳里傳來動靜,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臥室門就被輕輕敲了兩下。
下一秒,陸博文推門走了進(jìn)來。
他靜靜地看了我一眼,語氣沉了沉,嚴(yán)肅道:“夏夏,我想我們有必要聊一聊。”
“嗯,你說。”
“我覺得你現(xiàn)在對我和珊珊有些誤會,”陸博文蹲下身,視線跟我齊平,溫聲道:“她也只是關(guān)心你……”
聽到“關(guān)心”二字我差點氣笑了。
“是嗎?”我迎上陸博文的目光,“所以關(guān)心到我單位?”
許是語氣不大客氣,陸博文肉眼可見地變了臉色,遲疑了兩秒后道:“珊珊說,你昨晚一宿沒回來?”
原來是因為這個。
“以前跑新聞時我也整宿整宿在外面,”我手里沒停,繼續(xù)整理書本,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但你從未說過什么。”
“我給臺里去了電話,說你昨天早早就下班了,”陸博的目光緊緊鎖在我身上,語氣里帶著明顯的試探,“夏夏,我不得不多想。”
陸博文竟然還問了臺里。
要是被他知道我一直在跟易裕臣打交道,只怕會節(jié)外生枝。
我定了定神,伸出了被針頭扎過的手背,說:“我在病房里躺了一晚,急性胃炎。”
聞言,陸博文的目光瞬間釘在我手背上,瞳孔微縮,下意識就伸過手想碰,卻被我往后一縮避開了。
“夏夏,你怎么也沒跟我說……”他往前湊了半步,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慌,伸手想扶我的胳膊:“怎么樣,還疼嗎?”
我看著他,只覺得陸博文演技真好。
好到讓我覺得,他是真的心疼我。
但我不會被騙了。
我扯了扯嘴角,避開他的眼神:“你還在出差,我沒必要這點小事也麻煩你。”
他的聲音沉了沉,語氣里帶著點刻意的委屈:“這怎么算是麻煩你,我是你丈夫啊……”
丈夫?
我輕輕地咀嚼著這兩個字,舌尖像沾了碎冰,又涼又澀。
是啊,我的“丈夫”,在聽信了小三的挑唆,堵到了我單位。
多可笑,這兩個本該帶著溫度的字,從他嘴里說出來,只讓我覺得是天大的諷刺。
但我還是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抬起頭時,語氣已經(jīng)平得沒了波瀾:“所以作為妻子,我更要體諒你啊。”
我的演技也越來越好了。
陸博文有些動容,視線落在我身后的一堆書本上,問:“夏夏這是……”
“舊東西,”我頭也沒抬,“也該扔了。”
丟下一句“早點休息”后,陸博文離開了臥室。
我看著已經(jīng)收拾好的行李,輕輕地舒了口氣。
我想,很快,我就能有自己的家了。
這一晚我睡得格外沉,直到翌日清晨,被尖銳的手機(jī)鈴聲從夢里拽出來。
電話是婆婆沈慧蘭打來的。
我捏了捏眉心,指尖在接聽鍵上頓了幾秒,這才按下接聽。
“思彤從巴黎回來了,今晚一起吃飯,”她語氣一如既往的不客氣,“她最喜歡你做的拔絲香蕉,記得早兩個小時來廚房打下手。”
打下手。
這三個字像根細(xì)針,輕輕扎了我一下。
算是我這位陸太太的常態(tài)。
在婆婆眼里,也是我這個當(dāng)嫂子應(yīng)該做的。
但今天,不一樣了。
我突然不想在做別人眼里的“好妻子”,“好兒媳”,“好嫂子”了。
深吸一口氣后,我語氣平靜道:“媽,一起吃飯的時間我有,但下午我實在走不開,沒法提前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