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蘇晚的聲音,傅承洲腳步頓了一下,但也僅僅是一下。
隨即,他像是沒聽見一般,邁著那雙優越的長腿,步伐更快的朝別墅內走去,冷酷又決絕。
蘇晚小跑著追到別墅門口時,寬敞奢華的客廳里早已空無一人。
看著空蕩蕩的客廳和樓梯,蘇晚偷偷吐了下舌頭,小聲吐槽了一句,“河豚成精……”
只有河豚才會這么容易生氣,一生氣就把自己脹成個球,渾身帶刺,扎的人生疼。
她話音剛落,頭頂上方便傳來一聲清晰的冷哼。
蘇晚心里一咯噔,抬頭望去,正好撞進傅承洲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
他不知何時站在了二樓陽臺處,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顯然將她剛才那句吐槽聽了個一清二楚。
被當場抓包,蘇晚卻絲毫不慌,臉上瞬間漾開笑容,仿佛剛才那個吐槽的人不是她。
她仰著頭,沖著樓上的傅承洲揮了揮手,聲音又軟又甜,“傅大哥,坐了一天車好累,我先回房休息啦,拜拜?!?/p>
說完,也不等傅承洲回應,便像只靈活的兔子,哧溜一下鉆進了客廳,溜之大吉。
陽臺上,傅承洲的眉頭依然緊鎖著。
但腦海中,卻不自覺的反復浮現出蘇晚剛才俏皮的模樣。
她偷偷吐舌頭時,粉嫩的舌尖一閃而過,大眼睛里閃爍著狡黠靈動的光,像只做了壞事卻自以為無人知曉的小貓,讓人,無可奈何。
他緊抿的唇角,松動了一絲極細微的弧度,眼底深處掠過一抹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淡的笑意,但隨即又被更深的嚴肅覆蓋。
他望著樓下,低聲說了一句,“太過頑劣?!?/p>
蘇晚大概是真累了,也可能是故意躲著傅承洲,接下來的將近三個小時里,她都沒有在傅承洲面前出現。
偌大的別墅,安靜得和以往很多個夜晚一樣。
可今晚,卻讓人覺得太過安靜。
傅承洲高效處理完一個跨國視頻會議,合上電腦,下意識看了一眼手機。
這幾天,哪怕他在工作,蘇晚也總會弄出點動靜,要么是看劇的笑聲,要么是吃東西的細碎聲響,或者干脆就跑來問他一些無厘頭的問題。
此刻這種過分的安靜,反而讓他覺得有些,不適應。
他將這種莫名的空落感壓下去,重新將目光聚焦在面前的文件。
就在這時,放在桌面的手機突然嗡嗡震動起來,屏幕也隨之亮起。
傅承洲正凝神批注,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擾,筆尖在昂貴的文件紙上劃下了一道倉促的痕跡。
但他此刻卻無暇顧及這點瑕疵,幾乎是立刻伸手拿過了手機。
然而,當他看清來電顯示時,眉頭卻皺了起來。
他按下接聽鍵,語氣是慣常的冷冽,“說?!?/p>
電話那頭傳來傅揚漫不經心的聲音,“哥”
“有事說事?!备党兄扪院喴赓W,不想跟他廢話。
傅揚在那邊疑惑的咦了一聲,敏銳捕捉到了他哥語氣里,那絲不同尋常的冷硬,“哥,你不高興?。吭趺戳诉@是,跟小嫂子吵架了?”
他語氣里看好戲的興味都快溢出來了。
傅承洲的聲音瞬間又沉下去幾度,“跟她有什么關系?!?/p>
電話那頭,傅揚輕笑一聲,并不直接回答。
從小到大被他哥鎮壓太久,從來沒看過他哥在誰那里吃過癟,這回好不容易逮到個能讓他哥情緒波動這么大的,他才不會傻到去提醒點破。
他還等著看好戲呢。
他那邊背景音樂震耳欲聾,顯得他的聲音都有些飄遠,“沒事兒哥,我就是想你了,給你打個電話問候一下,拜拜咯~”
尾音拖得長長的,有種十足的欠揍感。
傅承洲臉色一黑,直接掛斷了電話。
被傅揚這通沒頭沒腦的電話一攪和,心頭那點莫名的煩躁感似乎更明顯了。
他按下內線電話,冷聲吩咐管家,“送杯茶到書房?!?/p>
“是,少爺?!?/p>
很快,書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傅承洲頭也沒抬,聲音依舊沒什么溫度。
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傅承洲本不甚在意,繼續看著文件,然而,一股熟悉的清甜淡香卻隨著來人的靠近,絲絲縷縷縈繞過來,鉆入他的鼻尖。
他握著筆的手指微微一頓,抬起了頭。
果然,是蘇晚。
她又換了一身打扮,穿了件簡單的純棉白色T恤,上面印著個可愛的兔子圖案,下身一條淺藍色的牛仔短褲,露出一雙筆直白皙的腿,腳上踩著毛茸茸的拖鞋。
柔軟的長發在頭頂扎成了一個俏皮的丸子頭,幾縷不聽話的發絲垂在耳畔,更添了幾分隨性和靈動,她眉眼彎彎,眼睛里像是盛著星光,亮晶晶望著他,手里端著那杯冒著裊裊熱氣的茶。
傅承洲眸光微動。
心底那從下午開始就一直隱隱縈繞的些許煩悶,在這一刻,竟奇異的被壓了下去,消散了大半。
但他面上依然沉靜,甚至刻意板著臉,看著她將茶杯放在書桌上,才沉聲開口,“知道錯了?”
蘇晚眨巴著大眼睛,心里嘀咕自己到底錯哪兒了。
莫名其妙的男人。
但她嘴上卻乖覺得很,軟軟應道,“知道錯了,傅大哥。”
她把茶杯往他手邊又推了推,然后繞到他身側,伸出小手,力道軟綿綿的給他捶了捶肩膀,很體貼的問,“舒服嗎?”
傅承洲端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
水溫太高,還有些燙,無法入口。
肩膀上那點捶打的力度,與其說是按摩,不如說是撓癢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不知為何,看著她就這么巧笑倩兮的待在自己身邊,用這種笨拙又帶著點討好意味的方式認錯,他心里卻詭異的覺得,還挺受用。
他淡淡地應了一聲,“嗯?!?/p>
他垂眸,目光落在身邊格外乖巧聽話的蘇晚身上,傅承洲心想,雖然頑劣了些,但至少認錯態度尚可,懂得主動緩和關系,看來也并非完全不可雕琢。
他放下茶杯,準備趁熱打鐵,繼續他身為丈夫的責任,語氣恢復了嚴肅,“知道錯了就好。身為傅家的主母,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傅家的臉面,你要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承擔起相應的責任,無論是在人前還是……”
蘇晚聽著他又開始念經,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太陽穴都隱隱作痛。
但為了達成目標,她硬是忍著沒有打斷,甚至還努力維持著乖巧的表情,直到他把經念完。
然后,她看準時機,在他話音剛落的間隙,立刻開口,聲音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傅大哥,那既然你不生氣了,明天肯定會陪我回蘇家回門的吧?”
蘇家那群人,向來小心思多多,她才不要因為自己,讓姐姐和她在蘇家人面前丟面子。
聽到這個問題,傅承洲似乎很是驚訝,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反問,“你覺得我不會陪你回去?”
在他的觀念里,這是既定日程,是責任,與他生不生氣根本是兩碼事。
蘇晚抿了抿粉嫩的唇瓣,小聲解釋,“你下午好生氣的樣子……”
傅承洲幾乎要被她的邏輯氣笑,他冷聲道,“教不好你,是我的責任,至于陪你回蘇家回門,同樣是我份內的責任,我不會,也從不屑于,用這種幼稚的方式賭氣。”
他下午生氣,純粹是針對她不合規矩的行為。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是真的因為蘇晚竟然會誤解他可能因私廢公不履行責任,而感到了一絲不悅。
他說完這番話,好半天沒聽到蘇晚的回應。
他垂眸看去,卻對上了一雙亮得驚人的眼眸。
蘇晚正一眨不眨的看著他,那雙大眼睛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欣賞和一點點崇拜。
傅承洲被她看得一怔,連剛才因被誤解而升起的那點不快都忘了,有些不自然的微微側開臉,避開她過于直白的目光,喉結滾動了一下,問她,“你看什么?”
蘇晚真心實意的感慨,“傅大哥,你不僅長得帥,做事也好帥啊?!?/p>
果然,成熟的男人,由內而外散發的魅力和責任感,是致命的。
傅承洲神色明顯滯了一下,耳根似乎有些發熱,他板著臉,低聲斥道,“油嘴滑舌?!?/p>
可那緊繃的唇角線條,卻不自覺柔和了許多,連帶著臉色都比剛才好看了一點。
他還想就坐姿問題再強調幾句,鞏固一下教育成果,蘇晚卻突然湊了過來,伸出雙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柔軟的身體也順勢靠了過來,小腦袋自然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傅承洲整個人瞬間僵住,感覺到肩膀上傳來的溫熱觸感,喉頭不自覺發緊,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你做什么?”
蘇晚在他肩頭依賴的蹭了蹭,尾音拖長,用傅揚教她的,“傅大哥~,你又不是別人,你是我丈夫哎,又不是外人。那我答應你,在別人面前,我肯定坐得端端正正,絕對不給你和姐姐丟臉,就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能不稍微隨意一點點啊?一直緊繃繃的坐著,真的好累的啊……”
說完,她又像小貓似的,用腦袋在他頸窩處輕輕蹭了蹭。
“……看情況。”感受到頸間的溫度,傅承洲手心收緊。
蘇晚繼續蹭,扯著傅承洲的袖口晃了晃,眼睛亮亮的,“你又不是外人,在外人面前才要保持禮節呢,好不好,求你了?!?/p>
“……記住你說的,就這一個可以破例,其他事情,你都要聽我的,好好學規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