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洲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冷靜規劃著時間。
從這里到私人停機坪大約需要半小時車程,處理手中這份緊急文件大約需要十分鐘,剩下的二十分鐘,足夠他與這位小妻子進行一次必要的談話。
他收起文件,轉向身旁正歪頭看窗外海景的蘇晚,“蘇晚,我們談談。”
這個流程蘇晚可太熟悉了。
每次她闖了禍,姐姐要教導她的時候,就會用這種語氣說,“小晚,我們談談”。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坐直了身體,手規規矩矩的疊放在并攏的膝蓋上,仰起小臉看向傅承洲。
“好呀,談什么?”她的聲音又軟又糯,全然配合。
那雙圓溜溜的杏眼里寫滿了“我很認真”和“我準備好挨訓了”,睫毛撲閃,幾縷不聽話的微卷發絲俏皮的翹在耳際。
整個人乖萌得不像話。
傅承洲滯了一瞬,輕咳一聲,才找回自己的節奏,“你知道蘇家和傅家是商業聯姻。”
“知道。”蘇晚點頭。
“當初我和蘇清簽訂了詳細的婚前條款,明確雙方的權利與義務,現在聯姻對象換成了你,”傅承洲的目光落在她嬌俏的臉上,“同樣需要先約定好。”
“沒問題。”
見她答應得如此爽快,傅承洲心下稍安,“既然成為傅太太,你需要配合我出席必要的場合,維護傅家的形象,所以不能像以前在蘇家一樣隨心所欲,”
說著,他刻意加重語氣,帶著告誡的意味,“要聽我的話。”
“好的,知道啦。”蘇晚依舊乖乖點頭,“傅大哥,你說完了嗎?”
蘇晚的反應過于平淡,平淡到甚至又一次超乎了傅承洲的預料。
他微微皺眉,“原則就是這個,以后有需要補充的,再告訴你。”
“好。”蘇晚點頭。
手已經迫不及待的往旁邊伸,好餓啊,趕快說完,她要吃點好吃的了。
談話結束,傅承洲重新拿起文件。
見傅承洲不說了,蘇晚連忙去拉旁邊的白色行李箱。
但她沒拉動,箱子裝的東西多,有點沉。
她抬起頭,很自然的看向傅承洲,“傅大哥,這個箱子有點重,你幫我拿過來一下好不好?”
傅承洲的眉頭又蹙了起來。
他不理解,行李箱這種只在出發地和目的地需要打開的東西,為什么非要在行駛的車里打開?
他張口,準備拒絕這種毫無必要的請求。
然而他還沒說話,蘇晚便有點撒嬌,又帶著點小抱怨的,把自己纖細的胳膊伸到他面前,白皙皮膚上未消的紅痕,在車內光線下格外顯眼。
“傅大哥,你的手勁太大了,我的胳膊到現在還好疼,使不上力氣。”
看著那些痕跡,傅承洲腦海中不可避免的想起昨夜,她在前面跪著,細弱的手腕撐在床頭,確實承受了不短的時間。
到了嘴邊的拒絕話語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薄唇輕抿,傾身過去,輕而易舉的將行李箱提過來,放在她面前。
蘇晚被伺候慣了,沒有傭人在旁,就習慣性看向傅承洲,“密碼是我的生日,0816,你幫我打開吧,謝謝哦。”
傅承洲額角的青筋似乎跳了一下。
他忍著某種耐心告罄的情緒,依言輸入密碼。
咔一聲,箱鎖彈開。
箱子打開的瞬間,幾包花花綠綠的零食便滾了出來。
一個吃了一半的餅干袋,因為箱子的傾斜,晃晃悠悠的掉落,正好砸在傅承洲手上,一塊小熊樣式餅干,甚至精準無比的滾落在他手心。
傅承洲整個人瞬間僵住。
重度潔癖的他,看著手心里的餅干碎屑,腦子里那根名為“整潔與秩序”的弦,徹底繃斷。
他眸光驟然沉下,周身氣壓低得駭人,轉頭看向罪魁禍首,聲音冷得能掉冰渣,“以后,不允許在車上吃零食。”
蘇晚不解,“為什么?”
“臟,會有食物碎屑和異味,所以不許”
語氣毫無商量余地。
蘇晚有點不服氣,小聲辯解,“可是我餓了。”
“餓了就好好吃一日三餐。”傅承洲態度強硬。
蘇晚被他的冷硬氣到了,鼓了鼓腮幫子,將剛剛從紙巾盒里抽出來的紙巾塞了回去,扭過頭不看他。
哼,就讓他的手臟著吧。
傅承洲懶得跟她計較,自己伸手抽了幾張紙巾,仔細擦掉手心的餅干碎屑,然后準備關上行李箱。
就在這時,一陣清甜的香氣襲來。
蘇晚居然又湊了過來。
她似乎忘了剛才的不愉快,低著頭,半個身子幾乎探過來,專注的在裝滿零食的行李箱里翻找著什么。
從這個角度,傅承洲一低頭,就看到她毛茸茸的發頂,白皙小巧的耳朵,以及纖細的脖頸。
頸后,甚至還點綴著幾處與他指痕大小吻合的的紅痕。
她的姿勢毫無防備,就像是主動撞進他懷里一樣。
傅承洲喉結滾動,以為她又要找零食吃,下意識伸手,攥住她纖細的手腕,聲音沙啞的警告,“說了不許吃。”
“哎呀你干嘛,”
蘇晚吃痛,掙扎著甩開他的手,同時從箱子里拽出一個用保溫袋裝好的東西,沒好氣的一把塞進他懷里,“誰說我要吃了,我是給你找這個!”
傅承洲一愣,低頭看向懷里,是一個還透著溫熱的粥杯。
“粥?”
“對啊。”蘇晚氣呼呼坐回自己的位置,揉了揉被他抓痛的手腕,“我用過早餐了,這是給你打包的,用吸管就能喝,不會掉碎屑,也沒有異味。”
她和蘇清住在一起,蘇清和傅承洲簡直一模一樣,忙起來根本想不起吃飯。
她早就習慣了吃完飯順便帶一份給姐姐。
傅承洲拒絕的話已經到了嘴邊,他從不習慣在車上進食。
然而,他從昨天中午婚禮前就一直忙到現在,粒米未進的胃,像是有感應似的,突然泛起一陣隱隱的的抽痛。
他沉默了一下,看著懷里那杯溫熱的粥,最終還是喝了一口。
溫熱的粥滑入食道,瞬間舒緩了胃部的不適。
他喝了幾口,感覺空蕩蕩的胃里舒服了不少。
傅承洲不由得看向一旁,蘇晚似乎還在跟他生氣,側對著他,雙手抱在胸前。
她耳朵小巧白皙,微微透著粉,幾縷不聽話的頭發,柔軟的貼在頸側。
她微微鼓著腮幫子,側臉的線條柔和飽滿,因為賭氣而抿著的唇瓣粉嫩水潤。
即使看不到正臉,也能想象出她此刻的神情,那雙總是彎彎的、盛著星光的杏眼此刻肯定瞪得圓溜溜的,因為不滿而顯得格外明亮。
她生氣的模樣沒有半分威懾力,反而透著一股嬌憨的稚氣,像顆飽滿瑩潤、帶著露珠的水蜜桃,讓人明知道她在鬧脾氣,卻不覺得生厭。
傅承洲眸光微動,想到今天才結婚第二天,嚴格算來,尚在新婚期內。
或許,可以勉強破例一次。
但也僅此一次。
他放下喝掉一半的粥,從行李箱里拿出那袋小熊餅干,遞到蘇晚面前,語氣依舊沒什么溫度,卻做出了讓步,“下不為例。”
蘇晚驚訝轉過頭,看到遞到眼前的餅干,眼睛瞬間亮了,剛才那點小脾氣隨之煙消云散。
在寵愛和包容里被養大的人,生氣也不會超過一分鐘。
她眉眼彎彎的接過餅干,突然沖著傅承洲笑了一下,露出兩個深深的的小梨渦。
看著傅承洲的冷臉,蘇晚就一個想法:傅大哥怎么跟她姐姐一樣,總喜歡說“下不為例”。
可是她在姐姐那里,明明就有好多個下一次。
不知道傅大哥的下不為例,有多少次?
而傅承洲看著她的笑容,腦子里冒出的念頭卻是,
蘇晚的睫毛,還挺長的。
怪不得昨晚刮得他有點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