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快馬加鞭,歲月如落花流水。
轉眼間,又過去了三日。
天剛蒙蒙亮,大通坊,楊景的房間中便飄出了淡淡的肉香。
砂鍋里的馬肉燉得酥爛,他就著熱湯,扎扎實實吃了一斤多,腹中那股熟悉的熱流緩緩散開,熨帖著筋骨,也給清晨添了幾分暖意。
收拾好碗筷,他揣著僅有的兩百個大錢出門,往承平坊孫氏武館走去。
青石板被晨露打濕,踩上去有些黏腳,他的思緒卻早已翻騰開。
袖中這點錢,省著花也撐不過五日了。
他很清楚,他練武所需的銀錢,都是全家人非勒緊褲腰帶省下的口糧。
全家的期望都壓在他身上,這份沉甸甸的重量,比練拳時的負重更沉。
之前從馮雷那里得來的銀子,早被楊景取出來花完了,如今分文不剩。
如果繼續這么下去,家里也很難再支撐他繼續練武下去,連馬肉都吃不起,到時候練武進度又得拖慢許多。
要知道,他本來根骨就差,練武進度比其他弟子要慢,若是再拖慢.......
“該尋個法子賺銀錢了,以后的練武所需,武館的例錢,都需要銀錢。”
楊景下意識攥緊了拳頭,指尖泛白。
想到這里,他心里微微發沉。
不過好在他現在已經快要將《崩山拳》入門階段練到極限,距離練出勁力,突破明勁境界只有一層窗戶紙了。
“或許.......今天就可以突破到明勁境。”楊景心中有些激動地想道。
一旦突破明勁境界,就是館主孫庸的正式弟子了,拜師費會大幅削減,省下不少銀錢。
而且突破到明勁境界,在魚河縣也能稱得上“高手”了。
許多大家族、商鋪、鏢局都會拋來橄欖枝,讓武館弟子前往掛職,類似一種兼職。
一位明勁高手掛職的酬勞收入是非常可觀的,起碼到時候楊景不需要再向已經饑寒交迫的家里伸手要錢了。
他加快腳步,沿著朱雀大街,來到了靠近內城的承平坊。
隱約中,孫氏武館的輪廓越來越清晰,檐角的銅鈴在風中輕響。
“就看今日了!”
楊景低聲自語,眼神銳利如刀。
來到孫氏武館大門前,楊景伸手一推,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楊景邁步踏了進來。
前院里靜悄悄的,青石板上還凝著一層薄霜,只有檐角的銅鈴在晨風中偶爾輕響。
楊景沒有停頓,先脫了上衣,露出結實緊致的上半身,然后走到場中,雙臂平舉,先扎了個馬步,然后開始舉石鎖錘煉氣血。
呼吸由快轉慢,每一次吐納都帶著細微的氣流聲,吃了馬肉而積攢在身體中的能量化作陣陣暖意,在體內升騰。
半個時辰后,楊景熱身已畢,他沉腰斂氣,崩山拳的起手式展開。
拳風破霜,在空蕩的院子里撞出沉悶的回響,一招一式都穩如磐石,有幾分孤注一擲的狠勁。
日頭慢慢爬高,金輝漫過墻頭,武館的弟子才陸續到來。
三三兩兩的腳步聲傳來,大多是年輕的面孔,男弟子占了大半,女弟子寥寥無幾,加起來約莫有三十余人。
他們見楊景早已在場中練拳,不少人都敬佩不已,幾個新來的弟子還恭恭敬敬地喊了聲“楊師兄”。
楊景聽到這些新弟子們的喊聲,心里微微一動。
剛入武館時,他還是跟在別人身后喊“師兄”的愣頭青,如今不知不覺間,竟也成了師弟們口中的“師兄”。
只是這份稱呼里,藏著多少的艱辛、苦熬,只有他自己清楚。
弟子們各自散開練拳,前院中漸漸熱鬧起來。
楊景瞥了眼人群,當初和他前后腳拜入武館的弟子,如今只剩下兩三個還在角落里埋頭苦練,其余的早已沒了蹤影。
館主孫庸定下的規矩鐵面無私——入館半年內若不能突破明勁,便只能卷鋪蓋走人。
今日已是他入館的第六個月,理論上留給他的時間,只剩最后半個月了,在很多人眼里,他如今連一次叩關都還沒有達到,想要突破明勁的可能性為零,這也將是他在孫氏武館的最后半個月。
他想起那些離開的同門。
有的是家里實在供不起,爹娘背著行囊來接時,眼里的愧疚比不舍更重。
有的是叩關失敗,甚至是兩次叩關、三次叩關失敗,傷了經脈,看著自己日漸遲鈍的手腳,知道無緣入勁,最終只能紅著眼圈收拾東西離開。
而更多離開武館的弟子,據說回了鄉下老家種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的去了碼頭,扛著貨物在風浪里討生活。有的給大戶人家當護院,看主人臉色過活.......這樣的日子,楊景光是想想,就覺得胸口發悶。
他猛地收拳,拳鋒砸在木樁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擺開架勢,拳風里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絕不愿意自己走這樣的路!
幸好,他和別人不同。
這一刻,楊景的眼前,浮現出一行只有他能看到的字體——
【崩山拳入門(199/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