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墻外。
楊景透過墻縫看著院內(nèi)的情形。
瘦猴張奎從正屋出來后,便拿起石桌上的短斧,離開了院子,順著街巷往南去了。
“嗯?他走了?”
楊景一愣,皺了皺眉,有些訝異。
他一直尋找著動手的機會,本意是趁他病要他命,索性將受傷的徐泰和張奎兩人一起殺了,沒想到張奎居然離開了。
不過張奎走了也就走了,離開也好,讓他能集中精力對付徐泰。
張奎不過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小角色,楊景真正要對付的是大運幫幫主徐泰。
雖然徐泰現(xiàn)在受了傷,但畢竟是明勁巔峰的高手,想要對付他,楊景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張奎離開后,楊景察覺到機會來了,不過他沒有立刻行動。
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連一絲風(fēng)都沒有,院子里的老槐樹靜立如鬼影。
瘦猴張奎離開后,楊景在墻外又等了半炷香,確認再無動靜,才輕輕一躍,借著墻根的陰影一躥,悄無聲息的翻進了院子。
腳剛落地,他便如貍貓般弓起身子,耳朵貼在冰冷的磚墻上,聽著院里的動靜。
只有正屋油燈偶爾爆出的燈花聲和咳嗽聲,再無其他聲響。
他放輕腳步,貼著墻根繞到正屋窗前,手指蘸了點唾沫,輕輕在窗紙的破洞上捅了捅,將洞眼擴得稍大些。
借著昏黃的燈光往里瞧,徐泰正靠在床柱上閉目養(yǎng)神,胸口的繃帶又滲出大片暗紅,呼吸粗重得像破風(fēng)箱。
楊景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看來劉師兄的消息沒錯,徐泰這老賊確實傷得不輕。
他退后兩步,凝神聽了聽院外的動靜,確認無人靠近,旋即猛地抬腳踹向房門。
“哐當(dāng)”一聲。
木門的插銷崩斷,門板應(yīng)聲而開,帶著一股勁風(fēng)撞在墻上。
“誰?!”
徐泰猛地睜眼,眼里閃過一絲驚惶,但多年的廝殺本能讓他瞬間繃緊了身體,下意識想往床底躲。
就在這時,一道寒光從楊景手中飛出,正是他來時所挎的那把短刀,帶著破空聲直刺床板!
徐泰反應(yīng)不慢,忍痛猛地側(cè)身,短刀擦著他的腰側(cè)掠過,“噗嗤”一聲深深釘入床板,刀柄還在嗡嗡作響。
但他躲閃的動作牽扯到了傷口,終究慢了半拍,腰側(cè)被刀風(fēng)掃過的地方,繃帶瞬間裂開,鮮血汩汩涌出。
徐泰疼的悶哼一聲,冷汗瞬間濕透了額頭,剛想去摸床頭的刀,楊景已如猛虎般撲了上來。
“你是誰?!義氣幫難道還有第三位明勁高手?”
徐泰看著一身夜行衣,臉上還帶著青布面罩的楊景,臉色青白交加,猜測著楊景的身份。
他掙扎著想起身,可剛站直就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只能踉蹌著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墻上。
楊景沒給他喘息的機會,沉腰擰胯,崩山拳的‘裂石’式直取他胸口。
明勁催動下,拳風(fēng)帶著剛猛的力道,徐泰倉促間抬臂格擋。
“砰”的一聲悶響,他只覺手臂發(fā)麻,仿佛撞上了一塊燒紅的烙鐵,整個人被震得再次撞在墻上,喉頭涌上一抹腥甜。
“崩山拳?你是......你是楊——”
徐泰臉色瞬間變了。
這一刻,他隱約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可是猜到對方身份后,他又破天荒的感覺荒誕、離譜。
孫氏武館和大運幫都在西城區(qū)域,對于在西城頗有名氣的孫氏武館,徐泰作為大運幫幫主自然多有了解,甚至還有一些朋友本身便是孫氏武館的弟子。
所以徐泰對孫氏武館所教授的《崩山拳》也有一些了解。
在楊景使出崩山拳后,徐泰就立刻認了出來。
而他和孫氏武館的明勁弟子幾乎沒有什么矛盾沖突,若說有矛盾,也就是那個楊景了。
可他還沒來得及抽出手對付楊景啊,起碼現(xiàn)在來看,不過是十幾兩銀子的事情罷了,他竟然為了十幾兩銀子來殺自己???!
看著絲毫不搭話,眼中迸發(fā)冷冰殺意的黑衣人,徐泰心頭難以遏制的涌現(xiàn)出一抹悔意。
手下調(diào)查了楊景的消息后,他原以為楊景不過是個只會悶頭練拳的傻小子,即便突破明勁也算不得什么。
早知道這家伙是個心狠手辣、奪命無情的狠人,不要說十六兩銀子,就是一百兩銀子他也不要了,直接和對方緩和關(guān)系。
他這種在底層廝殺的幫派之人,其實最關(guān)注的是敵人的性格,換句話說就是欺負老實人,和不老實的人盡量不交惡,若是無法避免的交惡,則必須盡快將其解決,一擊必殺。
可對于楊景,他們判斷錯了。
楊景不僅不是性格沉悶的老實人,反而是個心狠手辣、做事果決的狠人。
“兄弟,別動手,我有錢,我給你錢,黃金、銀子、寶藥——”
徐泰又驚又懼,他全盛時期自然不怕楊景,可如今重傷在身,連三成力氣都使不出。
他想求饒,想要用金錢財物打動楊景。
可沒等他的話說完,楊景的拳頭已經(jīng)再次襲來,他一言不發(fā),只是出拳勢頭更猛更兇!
楊景知道徐泰是明勁巔峰,哪怕一身實力只剩十之二三,也不能大意。
徐泰臉色難看,猛地蜷起雙腿,用腳狠狠蹬向楊景的小腹,想要逼退對方。
楊景不閃不避,左手如鐵鉗般扣住他的腳踝,右手成拳。
砰地一聲,拳頭砸在徐泰膝蓋外側(cè)。
“咔嚓”一聲輕響,徐泰慘叫出聲,膝蓋以詭異的角度歪著。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完了,卻仍不甘心,另一只手抓住楊景的手腕,想借力翻身。
楊景眼神一冷,拳鋒變向,順著他的胳膊滑下,重重落在他胸口的舊傷處!
“噗——”
徐泰猛地噴出一口血,繃帶徹底被染紅,整個人像灘爛泥般癱在床下。
他看著楊景步步逼近,眼里浮現(xiàn)出難以遏制的恐懼之色,“你......你不能殺我......我認識你們武館......”
楊景沒說話,只將明勁凝聚于拳。
他想起師父孫庸和四師兄劉茂林之前都曾講過的‘勁透肌理’,此刻每一拳落下,都精準(zhǔn)地砸在徐泰的傷處——肩窩、肋下、小腹......
拳頭帶著開山裂石的剛猛,卻又收放有度,不讓對方瞬間斃命,只讓劇痛一層層疊加。
徐泰的反抗越來越弱,從揮拳格擋到只能用手臂護住頭,最后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只剩下嗬嗬的喘息。
油燈的火苗在拳風(fēng)里劇烈搖晃,將兩人的影子投射在墻上,一個挺拔如松,一個蜷縮如狗。
最后一拳,楊景凝聚全身明勁,狠狠砸在徐泰的胸口。
只聽“嘭”的一聲悶響,徐泰的身體像被重擊的麻袋般彈了一下,隨即徹底不動了,眼睛圓睜著,還殘留著最后的驚愕與不甘。
楊景站在原地,喘著粗氣。
從他剛才踹門進來,到將徐泰擊殺,這些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罷了。
任憑徐泰口燦蓮花,用各種方式想要打動楊景,但楊景都不為所動。
自始至終,他一句話都沒有說,一直到將徐泰殺死。
徐泰雖然之前就受了重傷,但畢竟是位經(jīng)驗豐富的明勁高手,搏殺過程中,楊景絲毫不敢大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殺死徐泰不罷休。
短短幾個呼吸的拼命搏殺,楊景身上也不由得出了一層細汗。
不過這已經(jīng)不是他第一次殺人了,算上之前的馮雷、刀疤李,徐泰是死在他手里的第三個人。
隨著殺的人多了,楊景的心態(tài)也慢慢發(fā)生了轉(zhuǎn)變,已經(jīng)沒有了最初的不適。
況且徐泰、刀疤李這種人該殺,比馮雷更該死。
要知道,大運幫做的一直是喪盡天良的生意,放高利貸還是其中好一些的,那些采生折割之類的生意更是夠這些畜生死個十次八次了。
很快,楊景深吸一口氣,緩緩?fù)鲁觯硕ㄉ瘢缓髲澭谛焯┥砩厦鳌?/p>
手指探進徐泰尸體的衣襟內(nèi)側(cè),出乎楊景意料的是沒有摸到銀兩,反而是觸到了一本封皮粗糙的冊子。
楊景收回手,將冊子抽出來一看,封面上用濃墨寫著三個字——《驚濤腿》。
“這竟然是一門武學(xué)?”
楊景一愣,旋即心中升起一抹濃濃的驚喜。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剛剛穿越過來時的菜鳥小白了,隨著不斷練武,他對武學(xué)的了解也更多了。
楊景可是清楚知道,一門武學(xué)可是極為珍稀的。
就像孫氏武館,之所以能有今日,在整個魚河縣都有不小的名氣,靠的便是《崩山拳》。
當(dāng)然,《崩山拳》的全本只在孫庸一人手里掌握著,也只有孫庸將其練到了化勁強者層次,可以說,在魚河縣,孫庸就代表著《崩山拳》。
提起《崩山拳》就想起孫庸,提起孫庸就想起《崩山拳》。
楊景簡單看了一眼手中的小冊子,紙頁泛黃,邊角磨損,顯然有些年頭了,楊景雖然不知道這本《驚濤腿》是什么層次的武學(xué),但能被徐泰貼身收藏,估計不是什么哄騙人的假貨。
剛剛殺人,情形緊張,楊景來不及翻看,將小冊子對折兩下塞進自己懷里,緊貼著胸口藏好。
隨后他在屋里快速掃視,摸查了一番,桌案上只有散落的傷藥和空碗,床底堆著幾個空木箱,墻角的柜子里也只有幾件舊衣服。
楊景搖了搖頭,看來這屋里沒有什么其它值錢的東西了。
當(dāng)即不再耽擱,楊景俯身抓住徐泰尸體的胳膊,將他扔到床板上。
尸體沉重,但楊景如今已經(jīng)是入勁武者,氣力遠超常人,搬運尸體倒難不住他。
楊景接著又順手將徐泰的尸體擺好姿勢,讓其看起來像是重傷昏迷時被火困住燒死。
做完這一切,他轉(zhuǎn)身走到八仙桌前,拿起油燈,走到床邊,將燈芯湊向床幔。
干燥的布料遇火即燃,“呼”的一聲,火苗迅速竄起,舔舐著床板和被褥。
楊景立刻后退,轉(zhuǎn)身沖出房門。
他不敢停留,翻墻而出,身影瞬間融入巷口的黑暗。
跑出數(shù)十丈遠,他回頭望去,那座偏僻的院落已經(jīng)燃起熊熊火光,映紅了半邊夜空。
已經(jīng)有不少人影朝著火光聚集,呼喊聲、水桶碰撞聲此起彼伏,顯然是周圍的住戶趕來救火。
看著熊熊大火,楊景心里清楚,徐泰的尸體很快就會被烈火吞噬,燒成面目全非的焦炭。
拳頭上的傷痕、骨骼的碎裂、身上的痕跡,都會在高溫中化為烏有,誰也看不出他是死于崩山拳下。
楊景不再回頭,加快腳步穿行在巷道中,懷里的《驚濤腿》隨著步伐輕輕起伏。
身后的火光越來越亮,喧囂聲也越來越大,但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了。
大運幫和他之間的因果,也隨著大運幫幫主徐泰的身殞有了一個了斷。
......
楊景借著夜色掩護,繞回豐樂坊的那處垃圾堆。
撥開覆蓋的枯枝敗葉和其它垃圾,之前那個刀疤李從大運幫總部取出來地麻袋還在,里面?zhèn)鞒龅呐鲎猜曌寳罹皯抑男穆淞说亍?/p>
他當(dāng)即拎起麻袋,入手的重量不輕,楊景對里面的東西也不由得多了一抹濃濃的期待。
接下來,楊景找回麻袋,便立刻往大通坊趕去。
一路上,他走的越發(fā)小心,專挑屋檐巷尾的陰影走,遇到巡夜的更夫或者醉漢便縮在角落暫避。
走到一個窄巷深處,楊景見四下無人,便迅速躲進陰影里,將夜行衣和面罩都脫了下來,連同沾了血的短刀,一股腦都塞進了麻袋里。
處理妥當(dāng),他拎著麻袋繼續(xù)往大通坊走。
此時已近三更,大通坊內(nèi)一片死寂,幾乎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幾個院門前還亮著燈籠,不過看樣子也很快要熄滅了。
興化坊的火光和喧囂距離這里太遠,此刻的大通坊里只有沉睡的寂靜。
楊景來到租住的院落外,輕輕推開虛掩的院門,腳步放得極輕。
院中其它租戶們的房間都已熄燈,楊景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間中,反手將門閂扣好。
直到這時,他才松了口氣,靠在門板上,聽著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
“今晚有點刺激啊。”
楊景長出了一口氣,目光落到放在地上的麻袋上面,雙眼炯炯有神,閃過一絲緊張和期待,“能不能盡快突破到暗勁,就看這次的開盲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