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心里有了決定,當即打算大不了今晚熬個通宵,務必要盡快突破暗勁,反正家里還有一斤熊肉和一斤虎肉,足夠他晚上的食補能量供給。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走到院子中央擺開架勢,院門外突然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夜色沉沉,這敲門聲在寂靜的坊市中顯得格外清晰。
楊景的動作一頓,眉頭皺起,這個時辰,會是誰來找他?
他當即心中打起警惕,面色冷凝的走到院門邊,指尖搭在門閂上,借著門縫往外瞧。
院門外站著一名身形壯實的漢子,穿著短打,眼神卻不安分,目光卻也透過門縫在院子里掃來掃去,像是在探尋著什么,此刻正好跟楊景的楊景對上,倒將那漢子嚇了一跳。
“請問,這是李教頭家里嗎?”漢子嗓門粗啞,但楊景聽出了一股刻意裝出來的隨意。
楊景指尖微緊,沉聲道:“不是,你找錯地方了。”
漢子“哦”了一聲,卻又頓了頓,才轉身往巷口走,腳步拖沓,卻在快拐出巷口時,飛快回頭瞥了院門一眼。
楊景檢查了一遍門閂,然后才轉身,背靠著門板,手心竟沁出了薄汗。
那漢子的眼神不對勁,分明是在探查,哪是什么找錯門?
這附近住著的多是尋常百姓,哪來什么“李教頭”?
聯想到近日義氣幫在西城幾個坊市間的小動作,他心里那點疑慮瞬間凝成了寒意。
不管對方是不是義氣幫的人,這試探絕不是什么好兆頭。
他走到院子中央,月光灑在地面上,泛著冷光。
“不能等了。”
楊景低聲自語,攥緊了拳頭。
體內的氣血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危機感攪得翻騰起來。
接著他沉腰扎馬,崩山拳的拳影在月光下舒展,每一招都比先前更顯圓融。
虎肉的藥力在體內持續蒸騰,與氣血相融,順著經脈緩緩流淌。
他一記“推山式”打出,拳鋒未至,身前的空氣已被壓得微微震顫。
就在拳勢將盡未盡之際,體內忽然傳來一聲細微的“啵”響,像是有層無形的薄膜被沖破。
那一瞬間,楊景渾身一震,毛孔仿佛都在這一刻張開。
原本滯澀在肩臂的力道驟然變得暢通無阻,順著筋骨蔓延至指尖,連帶著呼吸都變得悠長深沉。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每一寸肌肉的收縮、每一次氣血的奔涌都盡在掌控。
出拳時,能將力道凝聚于拳鋒三寸之地。
收勢時,又能讓勁氣如水流般悄然回撤,不泄分毫。
先前總覺得差了一絲的圓滿感,此刻終于填滿。
四肢百骸像是被溫水浸泡,既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又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協調與靈動。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拳頭,指節分明,卻仿佛能握住比以往更沉的重量。
明勁巔峰!
這便是明勁巔峰的感覺。
數月不綴的苦修,今日終于到了明勁巔峰。
楊景站在院心,胸口微微起伏,眼中卻亮的驚人。
他沒有停下,只是調整了呼吸,再次擺出起手式。
崩山拳的拳風依舊剛猛,卻多了一份舉重若輕的從容,仿佛每一拳都能擊碎眼前的虛空。
離暗勁,只差最后一步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夜色漸深,院中的月光愈發清亮,將楊景的身影拉得頎長。
他一遍遍演練著崩山拳,拳風呼嘯,卻不再執著于剛猛,反而漸漸生出一種“沉”的意味。
腳步落時,不再是重重踏地的悶響,而是像石塊沉入靜水,悄然將力道滲入地下,連院角的青苔都仿佛被這股勁力引動,微微震顫。
楊景一口氣打了兩個時辰的崩山拳,不知道都打過了多少遍。
當他再次打出“崩山式”時,拳頭離院中的老槐樹還有寸許距離,樹皮竟毫無征兆地裂開細紋,簌簌落下幾片枯葉。
“成了!”
楊景心頭微動,拳勢不停,只覺體內那股原本奔騰如江河的力道,忽然像找到了河床深處的暗流,猛地向下一沉。
以往明勁發力時,肌肉賁張、氣血翻涌,每一分力氣都擺在明處。
此刻卻不同,力道仿佛藏進了筋骨縫隙里,不動則已,一動便順著經脈蜿蜒游走,帶著一種“透”的勁兒。
他試著輕抬手腕,指尖對著遠處的石桌虛點。
沒有勁風掠過,可片刻后,石桌邊緣竟無聲無息地震起了一小片石屑。
這若是落在人身上,便是力道穿透皮肉,直抵臟腑的狠勁。
“這就是暗勁......”楊景喃喃自語,抬手按住胸口。
明勁時,他能清晰感受到心臟撞擊胸膛的有力搏動。
而此刻,他能“聽”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動的細微聲響,能“感”到院墻外行人路過時腳步帶起的微風,甚至能透過鞋底,“觸”到地下幾尺深的濕潤泥土。
暗勁的強大,不僅在于比明勁多出幾分力氣,更在于“控”與“透”。
明勁是劈柴,一斧下去見分曉。
暗勁卻是繡花,能將力道捻成絲,穿針引線般精準地落在該去的地方。
就像剛才那記虛點,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是將內勁凝聚于指尖,隔著虛空推出,這是明勁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他再揮拳時,拳面掠過空氣,連風聲都小了許多,可落在老槐樹上,不再是震得樹干搖晃的撞擊,而是讓整棵樹從根須處傳來一陣細微的顫栗,仿佛有股力量順著樹干,悄無聲息地鉆進了泥土深處。
月光下,楊景站定身形,雙眼微閉,緩緩吐納。
他知道,自己跨過了那座困住無數武者的大山,不是靠著硬闖,闖不過就會元氣大傷的方式,而是像溪流漫過卵石般,自然而然的達到了暗勁境界。
“終于,到暗勁了。”
楊景緩緩睜開眼睛,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暢快感流遍全身,仿佛積壓了許久的濁氣盡數散去。
感受著全身上下散發著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一股抑制不住的激動從心底涌上來。
他仰起頭,望著高懸的明月,忍不住低低笑出聲來。
這些日子的壓抑、警惕,在這一刻盡數煙消云散。
義氣幫?不過是有兩個明勁巔峰罷了。
如今他踏入暗勁,想要對付義氣幫,根本無需費太多力氣,若真要動手,滅了這伙人也并非難事。
“若是老老實實便罷,真敢找到我頭上......”楊景眼中閃過一絲冷芒。
心頭的巨石轟然落地,渾身都輕快了不少。
他轉身打了桶井水,痛快地洗了個澡,洗掉一身的汗味與疲憊。
換上干凈的衣衫,躺在床榻上時,只覺得四肢百骸都透著舒坦。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照在床沿。
楊景閉上眼睛,沒有了往日的緊繃與警惕,腦海里不再是拳術的招式、義氣幫的陰影,只有突破暗勁后的踏實與安穩。
“終于能睡個好覺了。”
......
翌日,清晨。
洼子鄉,寧家,書房。
檀香裊裊。
寧家家主寧學志端坐在梨花木書桌后,正翻看著賬冊。
“老爺!老爺!大喜啊!”
管家李忠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人還沒進門,聲先到了。
他身后跟著個氣喘吁吁的小廝,正是寧家二少爺寧文博的貼身跟班。
寧學志放下賬冊,抬眼道:“慌慌張張的,什么事?”
不等李管家開口,小廝便搶上一步,躬身激動道:“回稟老爺!二少爺......二少爺昨日突破了,如今已經成功入勁,是一位明勁高手了!”
“什么?!”寧學志猛地站起身,手里的賬冊‘啪’地掉在桌上。
他快步走到小廝面前,聲音都有些發顫:“你再說一遍?文博他......入勁了?”
“千真萬確!”小廝連忙道:“威遠武館的王館主親自所說,少爺如今已經練出了內勁,成為實打實的明勁武者!”
“二少爺也是爭氣,第三次叩關竟然成功了,真是險啊。”李忠高興道:“老爺您這些年送二少爺去城里武館練武,果然沒白費心思。”
一般來說,拜師武館學武,武館都有規定,半年或者一年內沒有入勁的弟子,便要自行離開了。
不過也有例外,如寧家二少爺寧文博,便已經在威遠武館待了兩三年,一方面是寧家不缺銀錢,另一方面則是寧學志托了許多關系。
聽到管家李忠和小廝的話,寧學志臉上的皺紋瞬間舒展開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暢快、興奮涌上心頭。
他重重一拍大腿,“好!好!我兒爭氣,當真爭氣啊!”
練武一道,根骨是基石。
寧家下一代,只有二兒子寧文博測出有下等根骨,雖不算出眾,卻是寧家唯一的希望。
這些年,他特意將兒子送進城里的威遠武館,花重金請名師指點,又源源不斷地送去滋補藥材,就盼著兒子能入勁,如今終于得償所愿。
一名明勁武者,對鄉紳家族而言,意味著什么,他比誰都清楚。
那是護家護業的底氣,是在鄉里站穩腳跟的資本。
之前楊家村的楊景成為入勁武者,嚇了他一跳,此刻得知自己兒子也成為明勁了,心里那點陰霾頓時煙消云散。
那楊景說到底出身也就是個莊稼戶子,就算入了勁,又能怎樣?自家文博在威遠武館名師教導下,還有寧家源源不斷的資源供他打磨武道,絕非那等莊稼戶子可比。
“備些厚禮,送到威遠武館王館主那里去。”寧學志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手卻還在微微顫抖,“再去賬房支二十兩銀子,給文博添些好料子做身新衣裳,順便......把庫房里那支三十年份的老山參取出來,讓人送去武館給他補補身子。”
“是!”管家應聲,帶著小廝離開了書房。
書房里重歸安靜,寧學志端著茶杯,望著窗外初升的太陽,長長舒了口氣。
有了自家的明勁高手,往后在洼子鄉,寧家的腰桿都能挺得更直了。
至于那個楊景,早已被他拋到了腦后。
.......
魚河縣縣城,通義坊。
天剛蒙蒙亮,楊景便醒了。
一夜好眠,體內的暗勁流轉自如,連帶著精神都格外清爽。
他走到廚房,切了塊熊肉下鍋,清水煮沸,簡單撒了些鹽,肉香很快彌漫了整個小院。
大塊的熊肉下肚,溫熱的能量順著喉嚨滑下,與體內的暗勁交融,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他收拾妥當,推門而出,腳步輕快地前往孫氏武館,整個人的心情都格外的舒暢。
如今他踏入暗勁,已經可以繼續修煉《崩山拳》后續的拳譜法門了,不過得去找師父孫庸討要,順便將自己突破暗勁的消息告訴師父。
按照規矩,突破暗勁之后,師父會有所獎勵,也算是成為師父核心弟子的彩頭。
暗勁武者,放眼整個魚河縣都是難得的高手了,師父孫庸也會很重視,畢竟這些暗勁弟子無論是自己開創基業還是加入其它勢力,基本都能在其中身居重要位置,以后這都是人脈資源。
楊景心里想著等會兒面見師父的事情,腳下卻是稍微繞了繞,從廣安坊路過。
來到廣安坊,楊景特意放慢了腳步。
往日里路過這里,他總是低頭疾行,雖然在打探消息,但也是怕被義氣幫的人注意到。
但今天,楊景卻是不急不躁,他抬眼掃過街角那些三三兩兩聚著的漢子,眼神平靜無波。
那些人腰間鼓鼓囊囊,神色張狂,正是義氣幫的幫眾。
他站在街角的茶攤旁,裝作等人的樣子,聽著鄰桌幾個小販閑聊,偶爾夾雜著幾句關于義氣幫的議論。
心里再無半分緊張,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踏實,哪怕他剛剛突破暗勁,但也不是義氣幫能抵擋的。
片刻后,楊景收回目光,轉身繼續往武館走去。
陽光穿過坊市的牌樓,在他腳下投下穩健的影子,暗勁在體內悄然游走,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
楊景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茶攤旁一個歪戴帽子的漢子緩緩站起身。
他剛才一直裝作喝茶,眼角余光卻在暗暗盯著楊景,知道楊景走遠,他才抬了抬帽檐,一雙三角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