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中。
楊景看向透過車簾向外看去,外城的夜色比內城暗淡許多,只有零星的燈籠在巷口搖曳,映著流民蜷縮的身影。
變強,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能在這亂世中,握住更多的主動權。
“好,”楊景點頭應道,“到時我去試試。”
劉茂林見他答應,笑道:“這就對了!以你的本事,早晚能通過的。回頭我找些往年校場試的章程給你,你先琢磨琢磨。”
馬車在通義坊街口停下,楊景與劉茂林道別后下了車。
承平坊與通義坊緊鄰內城,往日里治安尚可,今夜卻有些不同。
剛拐進一條通往住處的巷子,便見前方空地上聚著兩伙人,手里都握著棍棒刀械,眼神兇狠地對峙著,看架勢隨時可能動手。
楊景看了一眼,眉頭微蹙,往旁邊挪了挪腳步,不想摻和這渾水,正欲繞開,卻聽其中一個留著絡腮胡的漢子朝他吼道:“看什么看?活膩歪了不成!”
這聲呵斥又粗又橫,帶著十足的戾氣。楊景腳步一頓,目光冷冷掃了過去。
就在這時,那漢子身旁一個穿著短褂、身材微胖的頭目瞇起眼,借著巷口燈籠的光仔細打量了楊景幾眼,越看越覺得眼熟。
當看清楊景的身形輪廓時,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臉色“唰”地變了,心頭猛地一激靈,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身子都跟著顫了一下。
“啪!”
他二話不說,反手就給了那絡腮胡一巴掌,打得對方暈頭轉向。
“混賬東西!沒長眼嗎?”
微胖頭目低聲罵了一句,隨即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容,小跑著沖到楊景面前,弓著身子,語氣恭敬得不能再恭敬:“是……是楊哥啊!真是對不住,手下人不懂事,驚擾您了,您千萬別往心里去!”
說著,他飛快地從懷里摸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掂量了一下,臉上肉痛之色一閃而過,隨即咬了咬牙,硬是將錢袋塞到楊景手里:“這點小意思,算是給楊哥賠個不是,您千萬別嫌棄。”
楊景捏了捏錢袋,估摸著得有七八兩銀子。
他還沒反應過來,那頭目又連連躬身:“那我們就不打擾楊哥休息了,這就走,這就走!”
話音剛落,他一揮手,帶著自己那伙人跟喪家之犬似的,頭也不回地匆匆離開了巷子。
另一伙對峙的人見狀,為首的刀疤臉愣了愣,隨即也像是想起了什么傳聞,臉色驟變,哪里還敢停留?也急忙招呼著手下,悄無聲息地溜了。
轉瞬間,剛才還劍拔弩張的巷子,竟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楊景一人站在原地。
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錢袋,又望了望兩伙人消失的方向,眉頭皺得更緊了,這些幫派的人,怎么好像……很怕自己?
看來是自己突破暗勁的消息已經傳開了?
楊景不太清楚的是,魚河縣的幫派勢力,對各個武館的動靜向來密切關注,尤其是像孫氏武館這樣能在西城區站穩腳跟的大館。
能開得起大武館的,背后必然有化勁武師坐鎮。
那可是魚河縣的巔峰戰力了,哪個幫派敢輕易招惹?
而武館弟子雖多,真正能讓幫派忌憚的,便是那些入了勁的高手。
這些武館入勁弟子平日雖很少摻和幫派紛爭,卻也沒人敢主動招惹,畢竟明勁可斷木石,暗勁能裂金石,真要動起手來,尋常幫派根本扛不住。
孫氏武館在西城區聲望不低,周邊幫派更是一向將館內弟子的動向摸得門清。
楊景突破暗勁的消息,頭天在武館傳開,后天便順著各種渠道流進了西城區各個大小幫派的耳中。
為了避免手下人不長眼沖撞了這位新晉的暗勁高手,各幫派還特意讓人畫了楊景的畫像,分發到幫派中高層手里,再三叮囑:“這人是孫氏武館新晉的暗勁高手,萬萬不能招惹。”
讓這些幫派心驚的還有義氣幫的事。
趙猛和錢豹死后,便有流言悄悄傳開,說兩人出事前,曾帶著人去堵楊景。
雖無實證證明就是楊景殺了趙猛和錢豹,但僅僅這個有這個可能,就足以讓絕大多數西城幫派仔細掂量掂量楊景的分量了。
能悄無聲息解決義氣幫兩大幫主,這等實力,加上下手果決,絕非善茬。
于是乎,在楊景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在西城區的幫派圈子里,已經成了不能招惹的存在。
剛才那伙人里的頭目,恰好見過楊景的畫像,又聽過義氣幫的傳聞,一見真人,哪里還敢造次?
賠禮、塞錢、趕緊走人,已是最穩妥的選擇。
另一個幫派雖沒看清楊景模樣,但見對頭如此忌憚,稍一琢磨便猜到了七八分,自然也不敢多留。
這些彎彎繞繞,楊景此刻尚不清楚,他掂著錢袋,往自家走去,很快便來到小院門前。
掏出鑰匙開鎖,然后推開院門,楊景反手閂好門栓,走進正屋,坐在桌邊將那袋銀子倒了出來。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桌面上,映出八枚沉甸甸的一兩小銀錠。
“倒也不錯,足以買個**斤猛獸肉了。”
楊景笑了笑,將這些小銀錠收了起來。
收拾完后,他活動了一下身體,腹中的猛獸肉仍在源源不斷的散發著溫熱能量,順著血脈流遍四肢百骸,讓他渾身都透著股使不完的勁。
“正好趁這股勁,再練練暗勁。”楊景自語一聲,走到院中空地上。
沉腰立馬,崩山拳的起手式緩緩擺出。
拳鋒剛一探出,便覺體內暗勁比往日更加活躍,仿佛與腹中的熱流呼應著,在經脈中奔騰流轉。
“喝!”
一聲低喝,他一式“裂石”打出,拳風掠過,竟帶起細微的破空聲。
這一拳不再追求剛猛,而是將暗勁凝于拳面,在擊中空氣的剎那驟然爆發,仿佛有顆無形的石子在身前炸開。
隨著招式的推進,腹中的能量被迅速調動起來,化作絲絲縷縷的暖流,不斷滋養著運轉的暗勁。
平日里需要刻意引導才能流轉的內勁,此刻竟如順水行舟般順暢,每一拳打出,都比上一拳更圓融幾分。
月光下,他的身影在院中騰挪翻轉,崩山拳的招式連綿不絕,時而如重錘擊石,時而如暗流潛涌。
汗水很快浸濕了衣衫,卻絲毫沒有疲憊之感,反而有種酣暢淋漓的舒泰,兩斤多猛獸肉的能量正在被高效轉化,融入他的筋骨與內勁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后一式“歸山”收勢時,楊景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氣柱中竟帶著淡淡的白汽。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拳頭,能清晰感覺到暗勁比傍晚時更加凝練,運轉也愈發隨心。
楊景心意一動,下一刻,面板出現在眼前——
【崩山拳大成(11/1000)】
【驚濤腿小成(7/500)】
在突破暗勁之后,崩山拳的數值也發生了變化,上限從五百提升到了一千。
“想要突破化勁,還有一段路要走。”
楊景心中暗暗想道。
不過他此刻心氣十足。
很多武者在卯足了勁突破暗勁之后,便泄了氣,松了勁。
原因就是覺得突破暗勁已經極為艱難,再想要突破化勁,可以說希望渺茫,甚至說沒有希望。
在這種情況下,自然沒有以往練武的心氣,轉而憑借暗勁高手的實力、地位去謀求利益好處了。
接著,楊景又練了半個時辰的驚濤腿,便沖了一個涼水澡,回到屋里睡了過去。
......
翌日。
天剛蒙蒙亮,院子里的老槐樹還浸在晨霧里,楊景已起了身。
他沒動那支老參,心里盤算著先去劉家醫館挑些配伍的藥材,單用參力未免暴殄天物,太過浪費,搭配得當才能發揮最大功效。
廚房的鍋里,昨晚剩下的熊肉被煮得軟爛,香氣順著門縫飄出來。
楊景盛了滿滿一大盆,風卷殘云般吃了個干凈,又是接近兩斤猛獸肉下肚,才出現了一股飽腹感。
突破暗勁后,他的食量比從前又漲了一截,一頓飯都要接近兩斤猛獸肉了,甚至有時候還會吃的更多,也幸好他現在手頭寬裕一些......
收拾妥當,楊景鎖好院門,往承平坊的孫氏武館走去。
剛拐過兩個街角,就見幾個穿著短褂、腰間別著刀的漢子聚在墻根下,看模樣像是某個幫派的幫眾。
幾人原本在說笑,瞥見楊景過來,笑聲戛然而止,臉上瞬間多了幾分緊張,眼神躲閃著,竟不約而同地往墻后縮了縮。
其中有兩個漢子蹲在地上抽著旱煙,見他走近,猛地彈起身,啥也沒說,扭頭就鉆進了巷子深處,動作快得像是見了貓的耗子。
楊景摸了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
看來,他突破暗勁的消息,是真的傳開了。
可這些人至于這么怕嗎?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想起昨晚巷子里那伙人的反應,再看看眼前這情形,楊景大致明白了,這就是暗勁高手的分量,足夠讓這些底層幫派成員望而生畏,更何況突破暗勁,也代表著他在武館中的地位,背后還有武館撐腰,還站著一位化勁武師。
他搖了搖頭,不再多想。
被人忌憚,總比被人輕視要好。
至少,往后走在街上,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陽光漸漸驅散晨霧,照在青石板路上,楊景的身影被拉得很長,步伐沉穩,朝著武館的方向走去。
今天除了練拳,還得抽空去趟劉家醫館,把藥材的事定下來。
武道之路,不僅要練拳,還得學會利用身邊的資源。
盞茶功夫后,楊景來到了武館。
脫了上衣,扔在墻邊的木凳上,然后就開始練拳。
時間緩緩過去,楊景正將崩山拳的暗勁運轉得漸漸圓融,忽聽身后有人喊他,回頭一看,是劉茂林拿著個藍布封皮的小冊子走了過來。
“師兄。”楊景喊了一聲。
“給,校場試情報。”劉茂林將冊子遞給他,“這里面記著近五年的校場試情況,還有往年通過者的實力評析,你好好看看。”
“好,多謝師兄。”楊景點了點頭,接過小冊子,走到墻邊的石凳前坐下,借著晨光翻看起來。
剛練完拳,正好趁這功夫歇歇,也理一理思緒。
指尖劃過紙面,他心里默默盤算著自己的實力。
雖是初入暗勁,但他的根基遠比尋常剛突破的武者扎實。
這或許和面板有關,在沒有瓶頸的情況下,每一步都還走得穩穩妥妥。
上次突破后和劉茂林交手,他僅憑初成的暗勁,便接下了對方九成力的進攻,那時《驚濤腿》尚未入明勁,而且他甚至沒刻意動用身法、速度。
若是當時全力出手,借著驚濤腿的迅捷,他有把握與劉茂林打平,甚至占據幾分主動。
而如今,驚濤腿已入明勁,身法速度大增,勁力也更凝練,再交手的話,他有信心戰而勝之。
不知不覺間,他這新晉暗勁,竟已超過了武館里的老牌暗勁弟子。
這其中,第二門武學《驚濤腿》功不可沒,拳腿配合,讓他的實戰能力漲了一截。
可看著小冊子上的記載,楊景眉頭微蹙。
上面寫得明白,校場試考驗實戰。
往年能通過的,多是暗勁巔峰武者,且大多是實戰極強的那種。
甚至有幾年,暗勁巔峰都被刷下來多個,可見其嚴苛。
“整個武館,也就大師兄許洪到了暗勁巔峰。”楊景喃喃自語。
許洪的實力他見過,沉穩老練,即便突破暗勁后,仍舊將精力全部放在練武上面,早早練到了暗勁巔峰,但化勁前的那一道瓶頸卻如一道天塹,穩穩的攔住了他。
可據楊景所知,大師兄許洪這幾年也都參加了校場試,但全都落了榜。
為了今年的校場試,許洪好像還特意練了一門腿法,只是尚未突破明勁,對實力的提升有限,不知能否在今年的校場試中榜上有名。
楊景繼續看著小冊子,更讓他心驚的是校場試的通過率。
每年近兩百人報考,通過名額最多不過六人,有時甚至只有三個。
這意味著,絕大多數參加校場試的武者,都會折戟沉沙,包括暗勁武者。
“這他媽也太難了吧。”楊景合上冊子,暗暗咋舌,指尖在封面上輕輕敲擊。
想要通過,光靠現在的實力可還差了不少。
必須在這二十多天里,盡可能提升自己,至少暗勁層次還要再提一提,再將拳腿配合打磨得更精妙,才有幾分把握。
他抬眼望向前院中央,陽光正好,幾個弟子正在刻苦練功。
楊景站起身,將小冊子揣進懷里,壓力雖大,卻也激起了他骨子里的韌勁。
難,才更要去闖一闖。
將小冊子放進自己的舊布包里,他起身走向場中繼續練拳,校場試的難關在前,他沒有時間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