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揉成一團、印著外文的壓縮餅干包裝袋,像一塊冰,硌在我的褲兜里,也硌在我的心上。石巖看守的區域出現了“黑水”的痕跡,這絕非巧合。是他監守自盜,與虎謀皮?還是他疏忽職守,被人滲透而不知?
線索如同亂麻,林筱的異常反應,石巖區域的發現,還有那個精明的石慧,心性不定的石小峰……每個人都籠罩在疑云之中。
我將包裝袋的事情悄悄告訴了石老。他捏著那團塑料,沉默良久,臉上的皺紋仿佛又深了幾分。
“北面林子……靠近寨子陣法的一個薄弱點。”他聲音沙啞,“若有人里應外合,從那里潛入,確實不易察覺。”
“要直接去問石巖嗎?”我問道。
石老搖了搖頭,眼神銳利:“不可。若他是內鬼,必然矢口否認,還會打草驚蛇。若他不是,反而會寒了寨民的心。眼下……我們只能等。”
“等?”
“等他們自己露出馬腳。”石老望向祠堂的方向,目光深沉,“祠堂封印松動,陰煞躁動,那內鬼比我們更急。他(她)要么會想辦法進一步破壞封印,制造混亂,要么……會想辦法取回或者確認那黑曜石掛墜的下落。我們只需布好網,靜待即可。”
接下來的兩天,寨子表面依舊平靜。我和石老暗中加強了祠堂周圍的巡視,尤其是夜間。林筱似乎恢復了正常,依舊幫忙做些雜務,只是偶爾會看著祠堂方向發呆,眼神里藏著我看不懂的情緒。石巖依舊沉默地看守著北面林子,看不出任何異樣。
然而,那股源自祠堂地底陰煞病灶的躁動感,卻隨著時間的推移,非但沒有平息,反而像是被壓抑的火山,積蓄著越來越恐怖的力量。即便站在祠堂外,我也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根“鎮煞釘”傳來的震動越來越頻繁,石臺符文的光芒也越發黯淡。
天書在我懷中時常發出不安的悸動,仿佛在預警著什么。
山雨欲來風滿樓。
第三天夜里,變故終于發生了。
子時剛過,萬籟俱寂。我和石老正潛伏在祠堂附近一棟吊腳樓的陰影里,密切關注著周圍的動靜。
突然——
“轟!!”
一聲沉悶如雷的巨響,并非來自祠堂,而是來自寨子北面的方向!緊接著,是幾聲凄厲的、不似人聲的慘嚎劃破夜空!
“不好!北面出事了!”石老臉色劇變,猛地站起身。
幾乎在同一時間,我懷中的天書驟然變得滾燙!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陰冷的煞氣,如同海嘯般從祠堂地底噴涌而出!
“嗡嗡嗡——!!!”
祠堂那扇厚重的黑木大門劇烈地震動起來,門板上刻畫的符文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發出刺目的紅光,卻又在下一刻迅速黯淡、崩裂!門縫里,濃郁如墨的黑氣如同活物般爭先恐后地向外滲透!
“祠堂封印……撐不住了!”我失聲驚呼。
地底的陰煞病灶,竟然在這個關頭,因為某種未知的刺激,徹底爆發了!
是巧合?還是……調虎離山?!
“石老!”我看向他,心急如焚。北面出事,祠堂告急,我們必須分頭行動!
石老當機立斷,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決絕:“我去北面!你守住祠堂!絕不能讓陰煞徹底沖出來!用天書!引導地脈之力加固封印!快!”
話音未落,他已如一道青煙,朝著北面慘叫聲傳來的方向疾馳而去,身影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守住祠堂!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毫不猶豫地沖向那扇正在瘋狂震動、黑氣狂涌的木門!
越是靠近,那股陰冷暴戾的氣息就越是刺骨!耳邊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尖嘯、在哭泣,攪得我心神不寧,腦海中各種負面情緒瘋狂滋生!
我強行穩住心神,將《靈武天書》捧在胸前。書頁無風自動,散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炬,將逼近的黑氣暫時逼退。
“以靈武之名,引地脈之氣,鎮煞封邪!”我回憶著傳承中的法門,將體內那絲地脈之力毫無保留地注入天書,同時全力溝通腳下的大地,試圖引導更深處的地脈能量前來支援!
天書光芒大盛,一道凝實的白色光柱沖天而起,與祠堂內那躁動的陰煞黑氣狠狠撞在一起!
“滋啦——!!”
如同燒紅的鐵塊落入冰水,刺耳的腐蝕聲令人頭皮發麻!白光與黑氣激烈地相互湮滅、消磨!
我能感覺到,腳下的大地傳來微弱的回應,絲絲縷縷精純的地脈能量正在匯聚,通過天書轉化為鎮封之力。但……太慢了!也太弱了!與那噴薄而出的、積累了數百年的陰煞之氣相比,如同杯水車薪!
祠堂木門上的符文已經徹底黯淡,門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裂縫如同蛛網般蔓延!
“砰!砰!砰!”
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瘋狂地撞擊著門板!不止一個!是那些被陰煞侵蝕、失去理智的……東西?!
我咬緊牙關,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感覺精神力和體力都在飛速流逝。天書的光芒也開始微微搖曳,仿佛風中殘燭。
不行!撐不住了!
一旦門破,陰煞徹底宣泄,首當其沖的就是這寨子里的老弱婦孺!必須想辦法!
我的目光猛地投向祠堂頂部!那里是陣法的一個相對薄弱點,也是陰煞之氣宣泄的主要方向!如果能在那里構建一道屏障……
一個瘋狂而冒險的念頭在我腦中形成!
我猛地撤回部分施加在門上的力量,身形向后一躍,同時將天書高高舉起,將所有力量集中,引導著匯聚而來的地脈之氣,化作一道凝實的白色光幕,如同倒扣的碗,試圖覆蓋向祠堂的屋頂!
然而,就在我力量轉移的瞬間——
“轟隆!!!”
祠堂那扇飽經摧殘的木門,終于徹底爆裂開來!無數碎木裹挾著濃郁的黑氣,如同炮彈般向外射出!
一道黑影,比黑氣更快,如同鬼魅般從破開的門洞中一閃而出,帶著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嘔的腥風,直撲我的面門!
那是一個……人形的輪廓!但它的身體扭曲變形,皮膚呈現出一種死寂的青灰色,雙眼只剩下兩個空洞,流淌著粘稠的黑液,張開的嘴里是密密麻麻、如同銼刀般的利齒!
陰煞尸傀!被陰煞之氣徹底侵蝕控制的尸體!
它的速度快得驚人,利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瞬間就到了我的眼前!
我此刻正全力維持著覆蓋祠堂屋頂的光幕,根本來不及閃避和防御!
完了!
死亡的陰影瞬間將我籠罩。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咻!”
一道幽藍色的寒光,如同夜空中劃過的流星,從側面電射而來,精準無比地沒入了那陰煞尸傀的太陽穴!
尸傀前撲的動作猛地一僵,發出一聲凄厲不甘的嘶吼,隨即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軟軟地癱倒在地,身體迅速化作一灘腥臭的黑水。
我驚魂未定地轉頭看去。
只見林筱站在不遠處的一棟吊腳樓旁,手中還保持著投擲的姿勢,臉色蒼白,胸口劇烈起伏,眼神中充滿了后怕和……一種決然。
是她救了我?
她怎么會在這里?還帶著……吹箭?
我腦中一片混亂,但此刻容不得我細想。祠堂內,更多的黑影正在黑氣中蠕動,試圖沖出來!而屋頂的光幕也因為我的分心,變得搖搖欲墜!
“幫我!”我對著林筱大喊。
林筱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沖到我身邊,手中的吹箭連連發射,將幾只試圖沖出祠堂的尸傀逼退。她的手法精準而狠辣,顯然并非第一次應對這種情況。
有了她的掩護,我得以再次集中精神,全力維持屋頂的光幕,并艱難地引導地脈之力,試圖修補門上破裂的封印。
然而,陰煞的爆發太過猛烈,僅憑我們兩人,依舊如同螳臂當車。
光幕不斷被黑氣沖擊,變得越發稀薄。我的意識開始模糊,仿佛聽到有無數個聲音在耳邊瘋狂囈語,誘惑我放棄抵抗,融入那永恒的黑暗。
就在我即將力竭,意識即將被吞噬的最后一刻——
“嗡——!”
一聲宏大、蒼涼、仿佛來自遠古的鐘鳴,猛地從寨子深處響起!
鐘聲過處,那狂暴的陰煞之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壓制,驟然一滯!祠堂屋頂的光幕瞬間穩固了許多!
是石老!他啟動了寨子的終極守護陣法?!
我精神一振,借著這寶貴的喘息之機,拼命催動天書,將最后的力量注入光幕之中!
白色的光幕與那蒼涼的鐘聲共鳴,終于暫時將那噴涌的陰煞黑氣重新壓回了祠堂之內,勉強封住了缺口。
危機,暫時緩解。
我和林筱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渾身都被汗水浸透,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
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兩人眼中都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以及……更多無法言說的復雜情緒。
她剛才救了我,展現出了遠超普通考古隊員的身手和應對能力。
她到底是誰?
而北面……石老那邊,情況又如何?
夜色更深,危機并未解除,反而因為林筱身份的疑云和北面未知的狀況,變得更加撲朔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