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練,縹緲峰浸在銀輝里。岳不群指尖撫過靈鷲宮正殿的玄冰柱,柱身映出他紫氣隱現的面容——這是北冥神功與九陽真氣初融的征兆。三日來,他白日研習石壁武學,夜晚調和體內三股異種真氣,常覺丹田如沸鼎,冰火交煎。
"岳掌門好定力。"身后傳來李秋水的聲音。她執一盞羊角燈立在殿門陰影處,素白衣袂被山風拂動如霧,"童姥閉關前囑我助你參詳'天山折梅手'最后一式'折梅問雪',這式需以寒性內力催動,正合你眼下情形。"
岳不群轉身接過燈盞,火光躍動間瞥見她腕間一道新痕。三日前那場殊死相搏后,這對師姐妹的關系微妙如履薄冰:童姥閉關前將靈鷲宮托付于他,卻讓李秋水從旁協助;李秋水白日對他傾囊相授逍遙派武學,入夜又常消失于后山禁地。
"有勞前輩。"岳不群引她行至刻滿武功圖譜的西壁。石壁上"折梅問雪"的招式軌跡如寒梅綻雪,最后一筆卻突兀中斷。李秋水玉指輕點缺口:"這式需將陰寒內力凝于指尖,化六出梅花之形..."話音未落,她突然蹙眉側耳。
嗚——山風裹挾著一縷塤聲破空而來,塤調蒼涼如塞外孤煙。李秋水面色驟變,袖中銀梭已滑入掌心:"西夏'鐵鷂衛'的傳訊塤!他們怎知靈鷲宮秘道?"
岳不群疾步至窗邊,見月光下三道黑影正沿冰瀑疾掠,身法詭譎如壁虎游墻。為首者肩繡白駝山徽記,赫然是歐陽鋒麾下高手。他心念電轉:童姥閉關、李秋水重傷未愈,此刻強敵來犯,恐非巧合。
"前輩可知靈鷲宮可有密道通往山下?"岳不群壓低聲音。李秋水眸光一閃:"你懷疑有內應?"忽聞殿外傳來梅劍驚呼:"鈞天部巡夜弟子遭人暗算!"
此刻后山冰窖深處,童姥正經歷著生死關頭的蛻變。她盤坐于萬年玄冰之上,周身白氣蒸騰如云海翻涌。八荒**唯我獨尊功的反噬使她時而變回女童形貌,時而恢復老嫗容顏。每次形貌轉換間,她都咬破舌尖以劇痛保持清醒,腦海中卻不受控地閃過百年恩怨——
七十年前那個雪夜,無崖子將"北冥神功"絹冊遞給她時,指尖曾無意擦過她掌心。那時她還不是童姥,而是逍遙派最驚才絕艷的弟子天山童女。她為那句"師妹若練成此功,你我或可參透長生之謎",強練兇險的"八荒**功",卻遭李秋水驚擾走火入魔...思緒被冰窖頂壁的細微刮擦聲打斷。一道陰影正從通風口緩緩垂落,帶著西域金沙的腥氣。
前殿中,岳不群以"凌波微步"避過鐵鷂衛的淬毒箭雨,君子劍綻出七點寒星,正是融合"獨孤九劍"與"折梅手"的新招。突然,一道嬌小身影從梁上翻落,銀鈴般笑聲回蕩大殿:"好俊的功夫!可惜歐陽先生要的是童姥首級,否則真舍不得傷你~"
來者竟是十四五歲的紫衣少女,腕間金鈴叮當,眉眼與李秋水有七分相似。李秋水見狀瞳孔驟縮:"阿蘿?!你竟投靠西毒?"少女歪頭甜笑:"娘親糊涂了,白駝山的'通心蠱'可比逍遙派的虛情假意實在得多。"
岳不群心頭巨震:這少女竟是李秋水之女!只見她雙刺如毒蛇吐信,招式狠辣刁鉆,全然不顧李秋水驚呼"她是你生父唯一的...".生死關頭,岳不群體內三道真氣轟然交融,劍尖迸出紫金漩渦,少女雙刺脫手飛出,人如斷線風箏撞向梁柱。
"留活口!"李秋水飛身接住少女,卻見她唇角溢黑血,頸間蠱蟲紋路驟亮。少女凄然一笑:"娘...西夏王陵第三室..."氣絕身亡。李秋水抱尸僵立,殿外忽傳來童姥嘶啞長嘯——冰窖方向炸開漫天冰屑!
岳不群疾掠后山,見童姥傲立于崩塌的冰窖廢墟上,腳下躺著具焦黑尸首。她白發盡褪如墨瀉落,容顏竟似二十許人,唯有雙眸沉淀著百年滄桑:"歐陽鋒的'蛤蟆功'?可惜他算錯一著——"話音未落,她突然劇顫吐血,周身肌膚裂開蛛網血痕。李秋水驚呼撲上:"你強沖生死玄關?"
童姥跌坐在地,枯指抓住李秋水衣襟:"...拿我心頭血...解她蠱毒..."李秋水泣不成聲,岳不群方知那"阿蘿"實是童姥與無崖子之女,當年為防仇家報復,自幼托付李秋水假稱其母。三重誤會、百年怨憎,皆源于這樁秘辛。
此時晨曦初露,梅劍匆匆來報:西夏使者攜國書候于宮門,稱愿以"寒玉床"換靈鷲宮支持西夏立國。岳不群扶起相擁而泣的姐妹,望向宮門外飄搖的西夏王旗。
賀蘭山的黎明被一層青灰色薄霧籠罩,三號陵闕臺在晨曦中顯露出滄桑的輪廓。岳不群獨立在殘垣邊緣,玄鐵指環在指尖微微發熱,與空氣中某種無形的力量產生著共鳴。他依照北斗七星的方位緩緩踏步,腳下凍土發出細微的碎裂聲。
當最后一步落在天樞位時,面前一塊漢白玉石磬突然泛起柔和白光,那些被風雨侵蝕得模糊的星圖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光點在石面上次第亮起。地底傳來齒輪轉動的沉悶聲響,陵臺基座滑開一道狹窄縫隙,一股混合著陳年檀香與草藥的氣息撲面而來。
岳不群擎著夜明珠步入黑暗。石階陡峭而下,壁上夜光石發出幽幽綠光,映照出壁畫上黨項族遷徙的壯闊場景。深入百步后,眼前豁然開朗:穹頂鑲嵌的夜明珠排列成周天星斗,中央矗立著一座兩人高的青銅渾天儀,儀身刻滿西夏文與周易卦象,在珠光下泛著神秘光澤。
當岳不群將玄鐵指環按入渾天儀基座的凹槽時,儀體緩緩轉動,投射出的光斑在穹頂組成西夏皇陵全景圖。圖中五處位置閃爍紅光,正是李秋水臨終前提到的"五曜封印"所在。突然,渾天儀加速旋轉,地宮四壁顯現出七幅人像投影——正是逍遙派歷代掌門。
無崖子的投影格外清晰,手中展開的卷軸赫然是《北冥神功》總綱。岳不群福至心靈,運轉小無相功,將內力緩緩注入渾天儀。投影中的文字突然活了過來,化作金色小字在空中流轉。正當他凝神記憶這些精妙心法時,東南角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音。
岳不群立即收功隱入陰影。只見一個灰衣僧人從破損的石壁間踉蹌跌入,僧袍破碎,面如金紙,手中緊握著半塊破碎的玉佛。僧人茫然四顧,突然跪地痛哭:"弟子無能,少林遭劫..."
原來三日前,蒙古高手聯合西域少林叛徒突襲少林寺,逼問《易筋經》下落。虛竹為護經書殺出重圍,循著無崖子臨終前告知的密道來此避難。岳不群上前扶起虛竹,九陽真氣緩緩渡入,發現他體內真氣雜亂不堪,少林佛法、逍遙派武功、蒙古邪功相互沖撞。
最奇特的是,虛竹懷中掉落的半塊玉佛,與渾天儀基座上的凹陷完全吻合。當岳不群將玉佛放入凹槽,地宮突然劇烈震動。穹頂星圖投射出完整的西夏疆域圖,賀蘭山某處亮起刺目金光。虛竹忽然目露清明:"無崖子師父曾說...西夏王陵藏著克制蒙古國師的秘密..."
突然,地宮入口處傳來密集的腳步聲。火光映出幾個身影——竟是西夏使者攜國書而至。為首使者躬身道:"西夏皇帝愿以寒玉床換靈鷲宮支持西夏立國。"他目光掃過渾天儀,眼中閃過難以察覺的貪婪。
便在此時,地宮深處傳來機關轉動之聲。一道暗門滑開,走出個身著西夏官服的老者,胸前繡著白駝山徽記。"歐陽先生?"使者驚呼。老者冷笑:"皇帝陛下等不及了,特命老夫前來取星軌秘要。"
歐陽策袖中滑出毒蛇般的軟劍,直取岳不群面門。岳不群身形微側,紫霞真氣自然流轉,君子劍綻出七點寒星,正是融合"獨孤九劍"與"天山折梅手"的新招。雙劍相交,歐陽策只覺一股陰柔勁力沿經脈逆襲,急忙后撤。
"布陣!"歐陽策厲喝。隨行武士迅速結成蛇陣,劍光如毒信吞吐。虛竹強撐起身,少林羅漢拳猛然轟出,剛猛拳風將蛇陣打亂。岳不群趁機施展凌波微步,劍尖連點,武士們紛紛倒地。
歐陽策見狀,袖中射出三枚透骨釘,直取虛竹要害。岳不群移形換位,乾坤大挪移勁力發動,透骨釘竟調轉方向射回。歐陽策狼狽閃避,面紗被勁風掀開,露出半張布滿毒瘡的臉——正是星宿派"腐骨掌"的痕跡。
"丁春秋的余孽!"虛竹怒喝,強行催動北冥神功,掌心泛起漩渦般的氣流。歐陽策臉色驟變,急退數步:"北冥神功?你竟練成了!"突然地宮穹頂傳來巨響,碎石如雨落下,一道黑影如大鵬掠下,掌風凌厲如刀。
來者竟是蒙古國師八思巴!他目光掃過渾天儀,狂喜道:"星軌密道,終于找到了!"岳不群與虛竹對視一眼,心知今日難免惡戰。突然,渾天儀爆發出刺目強光,那些星圖投影突然活了過來,在地宮中急速旋轉。
"快走!"虛竹拉住岳不群,將玉佛按入渾天儀某處機關。地面突然塌陷,兩人墜入黑暗。墜落中,岳不群瞥見塌陷處上方,歐陽策與八思巴正在激斗,而星圖投影凝聚成一道人形——赫然是無崖子的虛影。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跌落在軟草堆上。虛竹點燃火折,照出個布滿經卷的石室。壁上刻著逍遙派武學精要,而石臺上一卷帛書閃閃發光——《西夏星軌秘要》。首頁寫著:"五星聚魁,賀蘭龍醒。山河倒懸,逍遙為憑。"
突然,石室另一側傳來機關響動,有個蒼老的聲音嘆息道:"三十年了,終于有人打開了星軌密室..."岳不群握緊君子劍,將虛竹護在身后。黑暗中,一盞油燈自燃,映出個坐在輪椅上的白發老者。
老者抬頭,面容與無崖子有七分相似:"老朽歐陽明,曾是星宿派掌門丁春秋的師兄..."他目光掃過虛竹手中的玉佛,"這枚玉佛,本該屬于逍遙派正統傳人。"
石室突然震動,上方傳來八思巴的怒吼。歐陽明輕笑:"蒙古國師雖強,卻不知這星軌密道最厲害的,不是武功,而是天象。"他指向壁上一幅星圖,"今夜子時,五星連珠,賀蘭山龍脈將醒..."
話未說完,石壁突然崩塌。八思巴傲立缺口處,身后是黑壓壓的蒙古武士。而另一個方向,西夏鐵鷂衛也突破機關沖入。三方勢力在這隱秘石室中對峙,而《西夏星軌秘要》就在中央石臺上靜靜躺著。
歐陽明突然轉動輪椅機關,整間石室開始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