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破爛得像廢棄多年的鳥巢。
屋頂斗大一個破洞,恍如兇獸張開的血盆大口,吞噬飄落的雪花。
地上幾塊發黑烙餅渣子,凍成冰塊,上面還能看到暗紅血印。
四個屋角倒是保持干燥,讓人驚喜的是還有兩堆干茅草,鋪墊得比較厚實。
胖子嘟囔走進,雙眼掃過一圈,“將那干茅草全部搬過來。”
“胖哥,能不能給我留點?”滿心討好,楚白臉上寫滿懇求。
“留什么留?”
瘦子闖進來,抖落身上雪花,“趕緊的,以為這是你的東宮?”
茅草剛剛搬到一起,楚白卻被趕到了地面發黑的屋角,蜷縮一團,連忙看向大笨熊,正以一個怪異的姿勢躺著。
“學!”
嘗到熊爬的甜頭,楚白當機立斷。
既然觀想要模仿,他就模仿到底,大笨熊什么姿勢,他就什么姿勢,哪怕一絲希望都不能放過。
“裝熊還上癮了?竟然樂此不疲!”
瘦子斜眼看來,雙眼笑得都快結出花來,“等會看你怎么樂?”
“你看上半夜,我看下半夜!”
摸出兩個烙餅,胖子遞出去一個,“別讓廢太子跑了!”
“跑?怎么跑?”
接過烙餅,瘦子不屑看向屋外,“餓了他這么久,哪還有什么力氣?何況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捕頭的辦法就是好,不虧那幾頓酒,否則這一千兩銀子的好事,也不會甩給我們哥倆?”
胖子扯下破帽子,嘿嘿傻樂,“領到賞錢,再換點丹藥,俺能夠突破一境淬體后期。”
“突破有什么用?老子二境凝力初期,不是和你一樣,只能干苦力活。”
咬下一口烙餅,瘦子微微沉吟,“這鬼天氣,東西都變得這么硬了。”
這就是一境淬體和二境凝力的區別嗎?
難怪瘦子踢出來的力量,能夠凝成一點,踢在身上直接變成紫色,而胖子踹出來的只是淤青,也讓他感到更痛。
看他們吃得香,肚子不爭氣地咕咕直叫,楚白賠上笑臉,“兩位大哥,能不能分我一點?”
“吃什么吃?”
瘦子飛來一腳,“那年大旱,我娘把最后一口粥留給我,自己餓得啃樹皮。我去求官府開倉,卻被護衛轟出來,不是你這個廢太子慣的?”
“要吃?吃這!”
撕下小塊烙餅,胖子踩進泥地,“嘗嘗洪災期間,我們喝摻雜沙子稀粥的滋味。”
“尼瑪,這罵名……”
楚白搖頭苦笑,原主監國三年,連玉璽是方是圓都不知道。
深呼吸一口,閉上雙眼,全神貫注盯著大笨熊,手腳隨著張開,連呼吸都跟隨那個節奏。
“呼…哧…”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吐出憋在胸口淤氣。
楚白頓時張大嘴巴,滿臉不可置信,大笨熊身上竟然多出一道暗黃氣息。
如此同時,體內暖流匯聚成一縷,像一只小老鼠到處亂竄。
“連睡覺都能吸收暖流?”
嘴角難以自抑地微微翹起,楚白立刻強行壓下,生怕被察覺,“既然這暖流來自地下,又和大笨熊息息相關,就叫你地熊氣。”
地熊氣流轉,筋骨間涌出一股熱流,充斥全身。
“咦”的一聲,仿佛穿過墻洞飄來。
雙眼瞬間瞪開,屋外風雪密集,根本看不清楚。
“難道我聽錯了?”
眼角掃向胖、瘦兩個家伙,瘦子的鼾聲卻比胖子還大。
挪動身體,牽動鐐銬,發出“哐當”一聲。
胖子一躍而起,“想逃?”
“地上太涼,換個姿勢!”
楚白連忙回應,這胖子竟然裝睡試探,否則按照他那個體型,鼾聲怎么可能比不過瘦子?
但胖子好像沒有聽到那聲輕“咦”,卻能聽到他晃動鐐銬的聲音。
鐐銬?
楚白瞬間愣住,“難道鐐銬變輕了?”
暗暗搖頭,鐐銬可是新太子——大楚王朝三皇子,擔心原主到不了七絕死地,特意找來。
可手腕上這十幾斤的重量,現在沒什么感覺,反而能夠隨意揮動,如果小心一點,還不會弄出聲響。
感受身上瘀傷、凍瘡,手腕、腳踝等處的破損,地熊氣流過,微微發麻,似乎血肉正在蠕動。
“這是淬體?”
猛然醒悟,楚白心中大喜,“地熊氣在淬煉我的身體!”
原主雖然沒有修煉過,只是一個普通人,但大楚王朝以武立國,身為太子,對武道修煉卻有所了解。
一境淬體,能夠淬煉出千斤之力,初期擁有三百斤力量。
鐐銬,這十幾斤的重量,在三百斤力量面前,當然已經沒有什么影響。
不過要想將鐐銬扯斷,卻是不可能。
平常扯斷什么物品,都需要最少數十倍、甚至是百倍以上的力氣。
這副鐐銬,不知道用什么材質打造,地上拖了三年,上面除了原本的紋路之外,連一點痕跡都沒有。
聽胖子說普通刀劍難傷其分毫,更別說扯斷。
眼角掠過胖子腰間,青銅小片隨呼吸微微晃動。
楚白緩緩閉上眼睛,跟隨大笨熊呼吸,利用熊躺姿勢,吸收地面傳來的暖流,滋養地熊氣,暗中關注胖子鼾聲。
終于,胖子的鼾聲蓋過瘦子,越來越響,恍如驚雷滾滾,震得茅草屋呼呼作響。
“機會來了。”
楚白牙關一咬,提起鐐銬敲散手腳上的冰疙瘩,鮮血頓時涌出。
“你睡不睡?”
瘦子翻起疲倦眼皮,“時間還沒到,就弄出噪音,明天讓你爬一天!”
楚白賠上笑臉,扯動鐐銬,“瘦哥,我冷啊,能不能給我解開,或者分我點干茅草?”
“做夢,夢里什么都有!”
瘦子斜眼瞪來,“老規矩,半個時辰動一次,否則你知道的!”
“知道,當然知道,不就是趁著小爺昏昏入睡的時候,抓起來痛打一頓嗎?”
真心佩服原主,吃也吃不飽,睡也睡不好的情況下,還能挨過一千多個日夜,他才挨了三天,都快要瘋了。
聽兩個家伙鼾聲如雷,楚白提起鐐銬,躡手躡腳悄然靠近。
三天,除了融合原主的記憶,也沒有放棄尋找偷鑰匙的機會。
每次睡覺,胖子都將青銅小片鑰匙壓在身下,要想拿到,就得等他翻身。
緩緩站起,楚白再次拖動鐐銬,弄出聲響。
“你干什么?”
瘦子翻身坐起。
“瘦哥,這些細枝碎葉別浪費了,正好點燃烤火,也讓你們睡得舒服一些。”
楚白連忙解釋,“剛聽到狼嚎,狼怕火,可別讓它們靠近,我也沾你們的光,暖和一下。”
“狼?”
瘦子好像猛然想起,摸出火折子,“捕頭還真說過這里有狼,便宜你了。”
“謝瘦哥理解。”
拖動鐐銬,楚白大喜,連忙抱起茅草往胖子身邊塞,順手扣出一塊小石片。
胖子就算睡得鼾聲如雷,也是手捂著鑰匙,還是防著他。
不過楚白并不擔心,人只要睡得舒服,就會放松警惕。
火光冒出,柴火燃燒出噼啪聲。
茅草屋內暖和了一些,瘦子倒頭就睡,“記住看好火,別讓它熄了!”
“當然,不但看好火,而且還會燒得很旺,最好將茅草屋點了。”
連連點頭,楚白暗想,“哪怕燒不死你們,也得讓你們手忙腳亂,顧此失彼。”
聽鼾聲均勻,楚白躡手躡腳提起鐐銬,看向胖子的手。
篝火帶來的溫暖,微微松開了些,掌緣甚至滲出了一層薄汗。
鑰匙近在咫尺。
楚白的手指動了動,卻又強行定住。
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一個信號。
終于,胖子的嘴張開,一陣含糊的夢囈從喉嚨里滾出,“胖丫……”
楚白眼中精光一閃,就是現在!
“胖哥,胖丫等你抱。”
順話往下引導,楚白指尖輕顫,“伸開雙手,別讓胖丫失望。”
“抱,抱……”
胖子呢喃低語,雙手緩緩抬起。
楚白的手,迅速伸出,指尖終于觸到了那冰冷的青銅小片。
一種被窺探的感覺悄然襲來。
連忙看向瘦子,眼角流出一絲濕潤,嘴巴微張,“娘……”
眼看胖子的手,就要收回。
楚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勾住鑰匙環,像給猛虎剔牙,一寸一寸地往外挪。
“嘎吱”一聲,破舊木門被風雪吹響。
冷風吹來,胖子手一縮。
楚白驚出一身冷汗,將小石片塞入。
鑰匙入手,長吁一口氣,提起鐐銬,鉆出墻腳洞口。
抬頭看去,風雪中兩團一丈來長的黑影,帶著四點猶如小燈籠的綠光,正緩緩靠近。
身軀一顫,楚白嘴角哆嗦,“大爺的,說有狼還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