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瑟瑟掉落。
風,卷著寒意刺入骨髓。
趴在地上,楚白匍匐得就像那只大笨熊,吸收地面暖流抵抗。
腦海,思緒交織。
鉆回茅草屋,想都別想,好不容易弄來鑰匙,豈能再送回去?
離開,幾乎沒有希望,他這幾根排骨,給那兩頭巨狼塞牙縫都不夠。
等死,更加不可能。
唯一辦法,只有將狼的注意力轉移。
心,砰砰直跳。
手心濕潤,不知是雪水還是汗水?
深呼吸一口,青銅小片鑰匙顫抖插入鎖孔。
“咔嚓”輕響,鎖孔轉動。
鐐銬紋路仿佛活過來一樣,蜿蜒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蘭花。
花苞輕顫,蘭花陡然綻放,束縛一千多個日夜的鐐銬,終于脫離。
估摸茅草屋頂的那個大洞位置,楚白猛然提起,重重拋出。
“鋃鐺”。
鐐銬跌入茅草屋。
鼾聲頓時打住,夢囈停止,胖子大喝,“誰?”
“廢太子呢?”
瘦子翻身跳起,不見楚白人影,只見到地上散落的鐐銬,往墻洞一看,臉色瞬間大變,“狼!雪狼!大雪狼!”
“那么大?”
臉,“唰”的一下慘白,胖子倒吸一口涼氣,抓起腰刀,“怎么會有二境兇獸?”
“管那么多干什么?”
瘦子慌忙動手,扯下干茅草拋出,“快!把火弄大,我娘說過兇獸怕火!”
“呼……”
橘黃火苗躥高,將慌亂的兩人,映照得清清楚楚。
趴在雪地中,楚白暗自得意,“火燒得越大,血腥味越濃,越會吸引狼的注意,真以為那些冰疙瘩,小爺白敲了!”
發黑烙餅,還有他敲下來的冰疙瘩,都有血漬,一旦遇到大火,定會迅速融化。
何況胖子和瘦子兩個家伙又大呼小叫,更能吸引雪狼的注意。
偷偷看去,兩頭雪狼依然不急不慢,悄無聲息地緩緩靠近,眼中綠光閃爍,似乎早就將茅草屋中的兩人當作了盤中餐。
“沒注意我!”
楚白暗中松一口氣,“難道像大笨熊這樣趴著,能夠隱匿氣息?”
瞬間否定心中想法,狼的嗅覺驚人,能夠迅速鎖定危險目標。
自己哪怕吸收地面暖流淬煉身體,但身上沒有幾兩肉,遠遠還不如茅草屋中的胖子和瘦子血氣旺盛。
狼就算餓急了,捕食之前,也會先確認是否安全?誰對它們威脅更大,就先對付誰。
“嗷嗚……”
低吼聲起,雪狼龐大身軀陡然拱起。
“要進攻了?”
楚白連忙收攝心神,手指緊握,身體微微拱起,做好逃離的準備。
二境兇獸,相當于武道二境凝力。
胖子一境淬體后期,瘦子二境凝力初期,應該能夠和二境雪狼拼殺一陣。
他剛剛踏入武道修煉,頂多就是淬體初期,連插手的資格都沒有。
雪狼后腿一蹬,雪花飛濺,龐大身軀躍起,恍如兩縷輕煙,飄入茅草屋。
胖子的大呼,瘦子的大喝,腰刀劈砍的風聲,立刻傳來。
透過茅草屋破洞,雪狼爪子揮下,胖子右肩頓時涌出鮮血,腰刀跌落,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眼滿是驚恐。
瘦子身形靈活,腰刀擋住狼爪,雙腳卻連連后退,眼看后背就要貼上墻壁。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楚白立刻跳起,甩開雙腿,沖入漫天風雪。
“廢太子,趕緊回來!”
通過墻洞,發現連滾帶爬的黑影,瘦子大呼,“一起將雪狼殺了,否則我們死了,它們也會吃掉你。”
理都不理,這個時候跑回茅草屋,簡直就是送羊入狼口,只要那兩個家伙將雪狼拖得時間越長,他就跑得越遠。
沒跑幾步,凄慘兩聲先后傳來。
回頭看去,茅草屋的火光已經熄滅,周圍只剩下風雪。
這么一瞬間,兩個活生生的人就沒了。
心中卻沒有快意,只有一股涼意,冰寒徹骨,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我知道你們不容易,可我必須活著……”
劫后余生的慶幸還沒涌起,“呼哧”兩縷熱氣,幾乎貼著脊椎鉆入耳中。
扭頭一看,身旁不知何時,悄然矗立著兩道巨大的黑影,正是那兩頭雪狼。
瞳孔驟然緊縮,錯了,應該是三個黑影。
雪狼背上,躺著一道纖細身影,恍如融為一體,“跑,我看你能跑多遠?”
聲音輕柔、悅耳,恍如精湛琴師撥動的琴弦,和那聲輕“咦”一模一樣。
腦中嗡嗡作響,一舉一動都被暗中盯著,楚白嘴角抽搐,“你…誰啊?”
“猜猜?”
懶散坐起,素白長裙將玲瓏矯健的嬌軀,勾勒得分毫不差。
身上散發出一種自然美感,與漫天風雪仿佛渾然天成。
薄紗遮住臉蛋,露出一雙大眼眸,雪夜中都亮得驚人,清澈而又深邃。
腰間,一綹晶瑩流蘇,冰藍雪花狀,隨蔥白手指翻轉。
漫天雪花,不但沒有落在她身上,反而墜落之時,似乎怕打擾到她一樣,悄然滑開。
楚白微微愣神,瞬間清醒。
這還用猜嗎?
帶著兩頭二境雪狼,趁著夜色而來,正常人誰會干這種事?
干這種事情的人,不是接受命令,就是要他小命。
最不想他活的人,就是新太子。
為彰顯仁愛之名,為民請命,請大楚皇帝頒布詔令,只要他能進入七絕死地,就減免大楚賦稅三成。
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流放路上還真沒有人對他痛下殺手。
胖子,瘦子兩人雖然下手重,可依然有所保留,只要他剩下最后一口氣就行。
特意選擇在這樣杳無人煙的地方,又是風雪漫天飛舞的夜晚,明顯是不想讓人知道。
又將胖瘦兩個家伙滅口,難道那個“好”弟弟又想到什么新主意來折磨他?
心念轉動,“皇后還是丞相派你來接手的?”
“他們也配?一群虛偽的家伙。”
纖細身影瞬間搖頭,嗤嗤輕笑,“再猜!”
猜?
誰能猜得到?
不是來接手押送的人,也不會是前來救他的。
朝中大臣,全部都是丞相一黨,巴不得他早死。
原主母親一族,早就一個不剩,否則也不會被丞相、皇后兄妹倆操控,成為監國傀儡。
莫非是那便宜老爹良心發現?
想想也不現實,被廢之時都沒有見他一面,好像對他甚為嫌棄,只是隔著屏風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
心中依然懷著一絲希望,莫非朝中有老臣良心發現?
楚白忐忑,“難道你來救我?”
“一個廢太子,我為啥救你?”
聲音輕柔,風雪陡然變大。
回想胖子說大雪好像跟著他們一樣,眼角余光掠過自己的足跡,已經被掩蓋,看不出來分毫。
心中不由一動,楚白嘴角勾出一抹玩味,“莫非你與大楚王朝有什么深仇大恨?想要扶持我,來打大楚皇帝的臉?”
明亮雙眸閃過戲謔,依然搖頭,反而輕拍雪狼,嬉笑回應,“懷著這種心思,難怪會以謀反之名被廢。”
謀反?
謀反你個毛線。
堂堂嫡系太子,需要謀反?
猜?
猜你個大頭鬼。
只要有人讓他猜,他就會冒出無名怒火。
他那個女朋友,就老是讓他猜,猜到最后,還是投入別人懷抱,并罵他是哲學系的廢物。
從那之后就決定,此生只對生他、養他的父母好,除此之外,再也不會給任何人付出真心。
現在這個女人,竟然來這一套?
左右橫豎都是死,楚白惡趣味涌上,“什么提示都不給,難道要我以身相許?”
“楚白,十五年太子生活,從未涉足修煉一道,流放三年,沒有丹藥相助,突然之間踏入一境淬煉初期。”
玉指勾起冰藍流蘇,細長睫毛輕顫,右手掠過臉頰,神秘女人咯咯大笑,“這個提示夠嗎?”
一語激起心中萬千草泥馬,楚白瞬間全身冰冷,冰雪灌進口鼻,僵在原地。
耳邊依稀回響,白玉大手略帶蒼老的聲音,“觀想圖與靈魂融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未臻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