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浸染著層巒疊嶂的山林。云宸的身影在林木間急速穿行,不敢有絲毫停留。懷中那幾塊寒玉散發(fā)著刺骨的涼意,透過衣物直滲肌膚,若非他內(nèi)力已有根基,氣血旺盛,恐怕早已被凍傷。
黑風(fēng)峽方向的喧囂似乎并未遠播至此,但云宸深知,丹鼎密宗絕不會善罷甘休。丟失了珍貴的“寒玉髓”,他們必定會傾巢而出,封鎖周邊所有道路。筑水縣,乃至整個房陵郡,都已成了龍?zhí)痘⒀ā?/p>
他必須盡快遠離此地,向東,繼續(xù)向東。
一夜疾馳,直到天光微亮,他才在一處人跡罕至的山澗旁停下腳步。尋了個隱蔽的石縫藏身,他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懷中之物。
最大的收獲自然是那塊“寒玉髓”。它只有鴿卵大小,通體晶瑩剔透,仿佛是由最純凈的玄冰凝聚而成,內(nèi)部隱隱有乳白色的光華流轉(zhuǎn),握在手中,那股精純至極的陰寒之力幾乎要凍結(jié)血液經(jīng)脈。另外幾塊“寒玉精粹”雖然品質(zhì)稍遜,但也寒氣逼人,非尋常礦石可比。
“丹鼎密宗用此物煉制‘玄陰丹’,必是用于提升某種陰寒屬性的功力,或是修煉邪門武功。”云宸沉吟著,試圖回憶丹陽子鐵卷中的相關(guān)記載。鐵卷中確實提到過幾種利用極寒材料煉丹或輔助修煉的法門,但大多要求修煉者本身具備相應(yīng)的寒屬性功法,否則貿(mào)然使用,有害無益。
他嘗試著將一絲內(nèi)力緩緩注入寒玉髓。內(nèi)力甫一接觸,那寒玉髓仿佛活了過來一般,內(nèi)部光華流轉(zhuǎn)加速,一股更加精純凜冽的寒氣反涌而出,順著他手臂經(jīng)脈直沖而上!
云宸臉色微變,連忙運轉(zhuǎn)《黃庭經(jīng)》心法,體內(nèi)那圓融醇和的內(nèi)力如同溫暖的潮汐,層層包裹、消融著那股入侵的寒氣。一冷一熱兩股氣息在他經(jīng)脈中交匯、碰撞,竟讓他感到一陣刺痛與舒暢并存的奇異感覺。
片刻之后,那股寒氣終于被徹底化去。而云宸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方才消耗的內(nèi)力不僅完全恢復(fù),甚至隱隱精純了一絲!雖然微乎其微,但這發(fā)現(xiàn)足以讓他心驚。
“這寒玉髓……竟有淬煉內(nèi)力之效?”他心中駭然。這并非直接提升功力,而是如同打鐵淬火般,去除內(nèi)力中的雜質(zhì),使其更加凝練精純。只是這個過程極其兇險,若非他修煉的《黃庭經(jīng)》內(nèi)力中正平和、包容性強,剛才那一下恐怕就已經(jīng)脈受損。
“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他想起《黃庭經(jīng)》中的句子。這寒玉髓對他而言,既是劇毒,也是良藥。若能找到正確方法利用,或許能加速他內(nèi)力的淬煉過程。但這方法,顯然不是丹鼎密宗那等損人利己的邪術(shù)。
他將寒玉髓小心收起,目光又落在那幾塊寒玉精粹上。這些精粹蘊含的寒氣雖不如髓心精純霸道,但勝在量多溫和。他拿起一塊,握在手心,再次運轉(zhuǎn)內(nèi)力。
這一次,他不再試圖吸收或?qū)梗且龑?dǎo)自身內(nèi)力,模仿著“太極圓轉(zhuǎn)”的意境,在手掌經(jīng)脈處形成一個微小的循環(huán)氣場,將那寒玉精粹散發(fā)出的寒氣緩緩納入循環(huán)之中。
冰冷與溫?zé)岬膬?nèi)力在微觀的循環(huán)中相互纏繞、磨礪、交融。起初依舊有些滯澀刺痛,但隨著循環(huán)的持續(xù),那股寒氣漸漸被他的內(nèi)力同化、吸收,而他的內(nèi)力也在這個過程中變得更加凝實、靈動。
“果然可行!”云宸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這并非直接吞噬寒氣,而是以一種“打磨”的方式,利用外來的極端能量錘煉自身。這需要對自身內(nèi)力有極高的掌控力,恰好契合《黃庭經(jīng)》與“太極”的精義。
他沉浸在這種奇妙的修煉中,忘記了時間。直到手中那塊寒玉精粹顏色變得灰暗,最終“咔嚓”一聲碎裂成幾塊凡石,內(nèi)部的寒氣已被消耗殆盡。
云宸睜開眼,長長吐出一口氣,氣息在寒冷的空氣中凝成一道白練。他感受著體內(nèi)明顯凝練了一絲的內(nèi)力,心中振奮。這寒玉,對他而言,不亞于一味輔助修煉的靈藥!
只是,這種方法消耗寒玉極快,且過程需全神貫注,不能受到絲毫打擾。懷中的幾塊精粹,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他將目光投向東方。東海之濱,是否會有更多的機緣?丹陽子前輩的遺愿,玉佩指向的“三仙島”,是否也與這些天材地寶有關(guān)?
休息片刻,補充了些干糧清水,他正準(zhǔn)備繼續(xù)趕路,忽然耳朵一動,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兵刃交擊之聲,夾雜著幾聲怒喝與女子的驚呼。
聲音來自山澗下游方向。
云宸本不欲多管閑事,自身尚且難保。但那兵刃破空之聲凌厲迅疾,顯然交手雙方皆是高手,尤其是其中一道劍氣,堂皇正大,卻又帶著一股不屈的悲愴之意,讓他心中微微一動。
他悄然潛行過去,藏身于一塊巨巖之后,向下望去。
只見山澗旁的一片空地上,三名穿著丹鼎密宗灰色勁裝的男子,正圍攻一名白衣女子。那女子約莫二十出頭年紀,面容清麗絕倫,此刻卻蒼白如紙,嘴角帶著一絲血跡,手中一柄長劍舞動如虹,劍法精妙,氣象森然,隱隱有道家罡風(fēng)流轉(zhuǎn),顯然出身名門正派。但其氣息紊亂,腳步虛浮,已是強弩之末。
圍攻她的三名丹鼎密宗弟子武功陰狠刁鉆,掌風(fēng)中帶著縷縷黑氣,顯然修煉了邪門功法。他們并不急于下殺手,而是如同戲耍獵物般,不斷消耗著女子的內(nèi)力,口中還發(fā)出污言穢語。
“小娘皮,識相的就乖乖交出‘青陽佩’,再陪爺幾個快活快活,或許還能饒你一命!”
“嘿嘿,這玉清宗的女弟子,就是水靈……”
玉清宗?青陽佩?云宸心中一動。玉清宗乃是道家正統(tǒng)大派,與少林齊名,只是門人弟子多在江南活動,極少涉足北方。這女子竟是玉清宗門人?而那“青陽佩”又是什么?竟引得丹鼎密宗在此劫殺?
那白衣女子雖處下風(fēng),眼神卻倔強冰冷,劍法絲毫不亂,厲聲道:“邪魔外道,休想得逞!我就算死,也不會讓你們玷污師門清譽,拿走青陽佩!”
“找死!”一名丹鼎密宗弟子獰笑一聲,身形驟然加快,一掌拍出,掌心黑氣繚繞,直取女子后心!這一掌若是拍實,女子必定香消玉殞。
眼看女子已無力回防,云宸眼中寒光一閃。
他并非純粹的俠義心腸,但丹鼎密宗是他的敵人,敵人的敵人,或許可以成為暫時的朋友。而且,他對那“青陽佩”以及玉清宗也產(chǎn)生了一絲好奇。
就在那毒掌即將印上女子后背的瞬間——
“咻!”
一道烏光破空而至!并非射向那出手的弟子,而是射向旁邊另一名正準(zhǔn)備夾擊的弟子面門!速度之快,如同閃電!
那名弟子大驚,慌忙揮掌拍向烏光(那只是一枚灌注了內(nèi)力的普通石子)。“砰”的一聲,石子粉碎,但他也被這股力道阻了一瞬。
而就是這一瞬的耽擱,云宸的身影已如蒼鷹搏兔,從巨石后疾撲而下!承影劍出鞘,玄色劍光劃破空氣,帶著一股圓融卻又凌厲無比的劍意,直刺那出手攻擊女子的弟子手腕!
“什么人?!”
“小心!”
變故突生,三名丹鼎密宗弟子又驚又怒。那出手的弟子只覺得手腕處傳來一陣刺骨寒意,若不收手,整只手掌恐怕都要被削斷!他怪叫一聲,硬生生收回掌力,向后急退。
云宸一劍逼退強敵,身形穩(wěn)穩(wěn)落在白衣女子身前,持劍而立,目光平靜地掃視著三名驚疑不定的丹鼎密宗弟子。
“閣下是何人?竟敢插手我丹鼎密宗之事!”為首那名弟子厲內(nèi)荏地喝道,眼神驚疑不定地打量著云宸。他們完全沒察覺到附近還藏著這樣一位高手。
那白衣女子也是愕然看著云宸的背影,她沒想到在這荒山野嶺,絕境之時,竟會有人出手相救。
云宸沒有回答,只是將承影劍微微一震,劍身發(fā)出低沉的嗡鳴,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他剛剛利用寒玉精粹淬煉過內(nèi)力,此刻氣息雖內(nèi)斂,卻更顯深沉難測。
三名丹鼎密宗弟子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忌憚。眼前這青衫少年,看似年輕,但劍法詭異,氣息深沉,恐怕不好對付。
“撤!”權(quán)衡利弊,為首弟子當(dāng)機立斷。任務(wù)雖重要,但保住性命更重要。三人毫不遲疑,身形向后急掠,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云宸并未追擊,他的目的只是解圍,并非殺人。
他轉(zhuǎn)過身,看向那驚魂未定的白衣女子。近距離看,這女子眉目如畫,氣質(zhì)清冷,雖略顯狼狽,卻自有一股不容褻瀆的仙韻。
“多謝……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女子穩(wěn)住心神,斂衽一禮,聲音雖虛弱,卻依舊清脆動聽,“小女子玉清宗弟子,沐晚晴。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云宸。”云宸簡單回禮,目光落在她緊緊握在手中的一枚玉佩上。那玉佩通體翠綠,溫潤生光,中心似乎有一團如同太陽般的金色光暈在緩緩流轉(zhuǎn),散發(fā)出一種純陽溫和的氣息。
這就是“青陽佩”?
沐晚晴注意到他的目光,下意識地將玉佩握得更緊,眼中閃過一絲警惕。
云宸收回目光,淡淡道:“此地不宜久留,丹鼎密宗的人可能會卷土重來。沐姑娘若無大礙,還是盡快離開為好。”
沐晚晴聞言,點了點頭,但剛一動身,便牽動了內(nèi)傷,悶哼一聲,身形晃了晃,險些摔倒。
云宸眉頭微蹙,伸手虛扶了一下:“你傷勢不輕。”
沐晚晴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低聲道:“方才被那賊子的‘玄陰掌力’所傷,寒氣侵入了經(jīng)脈……”
玄陰掌力?云宸心中一動,想到了懷中的寒玉。這玄陰掌力與寒玉同屬陰寒,或許……
他略一沉吟,道:“我或許有辦法能驅(qū)散你體內(nèi)寒氣。”
沐晚晴驚訝地抬起頭,美眸中滿是不敢置信。玄陰掌力陰毒無比,尋常內(nèi)力難以驅(qū)除,這少年……竟有辦法?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