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片樹林,楊宗謹隨著李柬之來到汪菀的家。
到的時候,楊宗謹完全傻了眼。
放眼望去整條街竟沒有一點人氣,一陣風吹來,竟讓人冷不住打個寒蟬。即使是青晴天白日,也讓楊宗謹感受到一股詭異的氣氛。
楊宗謹無意識的身軀抖了抖,要不是李柬之就在身畔,又知道這個大舅哥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他肯定轉頭走,不帶一絲猶豫。
“你這是怎么啦?”李柬之看出楊宗謹的怯意,故意打趣道:“如果妹夫不愿去拜訪的話,可以在這里等我。”
楊宗謹身軀一顫,急道:“你確定汪菀的父母住在這……這種地方!”指了指空無一人的街道,渾身一陣不自在。
李柬之忽然發現楊宗謹是真的有點害怕,起了逗他的心思,便道:“真的。這一帶剛發生了一場詭異的事情,導致居民暫時搬了出去。只有汪菀的父母為了女兒守靈,堅持沒有離開。”
“什……什么詭異的事情。”楊宗謹緊張的咽了一下口水。
“這個嘛,恕我不能告訴你。”李柬之神秘一笑。
他不笑還好,這一笑反而讓楊宗謹心里更加的緊張。
楊宗謹雖然是經歷過“陰兵借道,鬼怪運糧”這等荒唐事的人,還是心里禁不住的感到“億”絲絲害怕。
李柬之叮囑道:“這里,你就不要跟我進去。如果聽到我的喊聲,你就趕緊調轉馬頭離開這里,回去喊救兵,知道嗎?”表情嚴肅,心里樂開了花。
楊宗謹又緊張的咽了口唾液,確認道:“你真的要一個人進去嗎?”
“當然。”李柬之說著翻身下馬,徑直朝著街道里走去。
楊宗謹想叫他一起,又不知道為什么喊不出聲。環顧四周,只看見淡淡煙霧在街道四周彌漫,平添了一抹詭異。
真像一首詩中所寫: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我的天啊!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這還是天子腳下,朗朗乾坤!”楊宗謹不斷說著話為自己加油打氣,卻始終不見李柬之的身影。
楊宗謹哪里知道李柬之其實就躲在附近的房子后面,借著建筑物作為掩體,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李柬之不爽這個妹夫已久,又不想過分傷害他,這樣是間接傷害自己的妹妹。而這種小惡作劇,既不傷大雅,又能夠起到嚇唬他的作用。
通過一個小孔看楊宗謹,李柬之見妹夫六神無主的模樣,完全沒了前面的從容鎮定的時候,差點笑出了聲。
楊宗謹等不到李柬之,心里在想:“或許他還在找汪菀的家人,一直沒找到。我可不能在他面前示弱,一定要跟上去。”
一股子較真的牛氣上來了,楊宗謹心里對“鬼神”的畏懼就下去了。
他不信鬼神,不代表心里完全不害怕。翻身下了馬,差點沒站穩腳跟,歪了歪身子總算穩住。看左右無人,他整理了一下衣冠,便從靴子里抽出匕首,握在手中,一步一步的朝著李柬之剛才消失的地方走去。
李柬之見到這把匕首,心道:“妹妹真是愛妹夫到了極點,連祖傳的削鐵如泥的鴛鴦短劍都給了他。”決定一直跟下去,看楊宗謹作何打算。
楊宗謹一步一回頭,卻沒有發現人。仔細看每家院子,發現都是亂七八糟。再看地上,發現并沒有長出雜草,判斷應該是剛搬走不久。
“到底是什么詭異事呢?”楊宗謹邊想著這個問題,邊往李柬之消失的地方走,來到那里卻發現是個十字路口。剛才因為霧氣大,沒有看清楚。
楊宗謹看了眼地上,發現都是一模一樣,完全沒有李柬之留下的足跡。
表面上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但楊宗謹自有辦法。
他拿出一束熏香,用打火石點燃,看著裊裊香煙,然后拿出一根扎在十字路口一側的地上,留作記號。
做好了記號后,楊宗謹松了口氣。拿著一束熏香往前走,身影逐漸消失在霧氣中。
而他剛走進霧氣里,他扎在地上的熏香,就被一只手給拿走了。
楊宗謹對此懵然不知,依舊往前走著。走著走著,發現這條街似乎到了盡頭。高大的牌坊立在街道出口,上面寫著“霧隱村”。
“哈哈,我還火之意志,木葉村呢!”楊宗謹哈哈大笑,瞬間不覺得有多可怕。
然而,楊宗謹一回頭卻發現自己身后都是霧氣騰騰,完全看不清楚距離稍微遠一點的房子,更別提其他東西。
“啊!”楊宗謹嚇了一大跳,決定往回走。
踏踏踏……
一路連走帶跑,心里砰砰的跳個不停。
等楊宗謹到了十字路口,卻發現自己扎在地上的熏香沒了,連粉末都沒有。蹲下來看地上,仍然是毫無收獲。
“這……這是怎么回事?”楊宗謹心里一個咯噔,站起來喊道:“大舅哥,我知道你在附近,快出來見我。大舅哥……大舅哥……你再不出來,我就走了。”
楊宗謹本來就是想詐一詐,沒想到完全沒效果。
放狠話不行,就來軟的。
楊宗謹求饒道:“大舅哥,這樣不好玩。我……我向你道歉,你快出來見我。”
還是沒有反應。
楊宗謹這下真的慌了。
環顧四周,一片煙雨蒙蒙。
楊宗謹算是想明白了,自己是已經迷路。如果不想辦法出去,一到了晚上就會更加的恐怖。
想到這里,楊宗謹又扎了根熏香在十字路口的一側。為了防止有人破壞,還專門在一側用石頭做好記號。然后沿著左側、沒去過的路一直走下去。
這次運氣不錯,見到了一戶人家。
為什么判定是人家?
因為那戶人家門口掛著白燈籠,再往院子里看是花圈。雖然看著滲人,但是能見到人間煙火氣,楊宗謹心里也就不那么害怕。
在街道上朝著那戶人家走去,每踏出一步就能聽到青石上發出一聲脆響。在別處完全沒有這種感覺,讓楊宗謹不由得心提溜在嗓子眼兒。隨著腳步聲的陣陣響起,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來到院子門口,楊宗謹輕喚一聲:“請問,有人嗎?”
沒人回應。
楊宗謹又鼓起勇氣,再喚一聲:“請問,有人沒有!我是開封府的人,請問有人在家嗎?”
還是沒人理會。
楊宗謹大著膽子推開了形同虛設的院門,一步步走進院子里。
寂靜的院子,響起楊宗謹急促的呼吸聲。
楊宗謹也聽到了,更加的緊張。來到正屋門口,卻見正屋是緊閉著。嘗試著推了一下,沒想到門竟然推開了。
“請問,屋里有人嗎?”楊宗謹又喚一聲。
見還是沒人理會,楊宗謹便輕輕地走進這間堂屋。看著墻上掛著的皮貨,心里確定這就是汪菀的家。再看屋里簡陋的家具一塵不染,應該是有人居住。
“為什么我喊了半天沒人應我?”楊宗謹心里這樣想。
楊宗謹來到了堂屋的左側,伸手正要敲門,卻發現門并沒有關。只輕輕一推,便聽到“咯吱”一聲,門被緩緩的推開。
這是一間臥室。
而屋里的主人顯然已經搬走了,狹小的房子里只有陳舊的家具,連床和稍微值錢的物品都已經沒有了。
在陳舊的木桌上,楊宗謹意外的發現了一首詩:
思哉郎君何處,蒙蒙煙幕盡頭。
悲哉菀兒難隨,辭別離難相會。
“一首奇怪的詩,完全不押韻。應該是出于心境所寫,難道是汪菀的手筆。”楊宗謹細品著,不自覺的說道。
這時,突然感到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楊宗謹自然反應的渾身一抖,回頭的同時,手里的匕首握緊護在胸前。
然而,竟然看見的是一個形容枯槁、面無血色的老婆婆佇立在他的身后。
“啊!”楊宗謹本能的尖叫一聲,整個身體往后退,兩條大腿撞在木桌一側,渾身一顫,手里的匕首掉在地上。
“叮當”一聲,讓原本就震驚的事情,更添上一抹驚駭。
老人家看到地上的匕首,叫道:“你是誰?是不是想打劫!我們霧隱村已經沒有人住這,你是要對我老人家不客氣。”
楊宗謹忙辯解:“老人家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撿起地上的匕首,然后一面認真地說道:“我是開封府的人,特地來汪菀家看一看。沒……沒想到……”環顧四周,一片蕭然。
老人家不信道:“你們開封府上次來了不少人,為首的推官李柬之,我都認識。卻從來沒看過你,你是想找借口吧。”
楊宗謹從袖子里拿出卷宗,說道:“我真是開封府的人,不信你可以看卷宗上面的開封府大印。”
他手里雖然是復本,但是薛奎在上面蓋著大印,防止楊宗謹不慎丟失,或者有人撿到不歸還。
“哦!這個村子的所有人都搬走了,就在汪菀出事后不久。”老人家在說話的時候轉過身去,背對著楊宗謹道:“至于去了哪里,恕老身完全不知道。”
楊宗謹追問道:“為什么整個村子都要搬走?”
老人家安靜了片刻,卻不予回答,只催促楊宗謹趕緊離開這里。
然后,她就走出了院子。
楊宗謹想起自己還有很多事沒有問清楚,往外面走去,出來時已經不見了老人家的蹤影。
只剩下一片煙霧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