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茜沒想到楊宗謹其實一直在后面聽著她和李媗之、董秋荻的對話,只是因為她心亂了,沒有發現罷了。
楊宗謹信步上前道:“其實從那碗湯,我就發現了問題。”言語中滿是遺憾。
朱茜眼中含淚,無奈道:“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呢?”楊宗謹伸手摸了摸朱茜的臉頰,為她擦淚。
朱茜不閃不避,眼睛變得紅紅的。
楊宗謹笑道:“其實我早知道你是杜延平的女兒,從你說的那一刻我就相信。”
朱茜一怔:“你真的相信?”
“因為你當時的表情是自然流露,完全不可能掩飾。”楊宗謹不禁想起自己穿越前的父母,在心里嘆息一聲。
朱茜頓時熱淚盈眶。
楊宗謹笑道:“算了。反正我的夫人們都是奇奇怪怪,一個個比我武功厲害,不怕再多你一個。”說著話,像流氓似的摟著朱茜。
朱茜詫異道:“你不介意我是蕊夫人的師妹?”
楊宗謹道:“不介意。”
李媗之打趣道:“男人嘛,只要女人長得好看,他都不介意。”
楊宗謹感覺面子拉不住,頓時臉往下一沉。然而沒等三秒鐘,就看到李媗之的臉色不友善,立馬轉為笑臉。
在場其他人看到這一幕,不由得都笑了。
這場麻煩事似乎云淡風輕,輕輕地揭了過去。
一家四口圍桌而坐,面前擺著茶碗。
只聽朱茜道:“我仔細查證過,王則這個人并非想象中的安分守己。他曾經去了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就是醉歡樓。這也是我為什么要下毒,不想讓夫君再觸碰那個地方的原因。”
楊宗謹大吃一驚:“王則也去那種地方!”
“我只是說出調查的結果。”朱茜不解道,“我也很奇怪,王則和裴惲都去過,然后他們的未婚妻就自殺了。這原因在哪里?”
楊宗謹沉思了一下,神色突然變得沉重起來。
“現在我們必須做兩件事,第一,盡快找到秀月;第二,深挖一下醉歡樓。”楊宗謹用手托著下巴。
“問題是這兩件事都牽扯到醉歡樓,你覺得自己一個人能夠勝任嗎?”李媗之盯著楊宗謹道,“還有你的樣子已經被認出來了,覺得自己還可以成功嗎?”
楊宗謹被駁斥得啞口無言。
李媗之道:“你還是去找我的兄長,讓他出面,你易容做個小廝跟著去一趟醉歡樓查個清楚。”
楊宗謹認為有道理。
次日早晨,醉歡樓的后院。
李柬之直接拿出自己開封府推官的身份,攜著楊宗謹來到醉歡樓。
醉歡樓的老鴇,紫夫人出來迎接他。
紫夫人作為這家醉歡樓的主人,能夠在汴梁開上這么一家地方,自然是很有人脈和手腕。
但正因為她很有人脈和手腕,自然而然的知道李柬之是李迪的公子。這樣的人物應該親自接見,并且做到盡量不得罪他。
“紫夫人,在下此來是有件案子希望你能協助調查。”李柬之開門見山的說明自己的來意。
紫夫人笑道:“推官能在大白天來這種地方,肯定不是來找我這里的姑娘。既然有有案子需要我們協助,有什么需要盡管說,只要是我們力所能及的,一定配合你。”說這話時,無意中看向李柬之身后站著的衙差。
但見這個衙差雖然臉上長著胡子,但是面容年輕,眼神里迸發出強烈的洞察力,仿佛是觀人肺腑,紫夫人心頭不由得一震。
李柬之一臉微笑的問道:“請問裴惲最近一段時間來過貴地沒有?”
紫夫人收回目光,仔細想了想回答道:“裴公子是我們這里的常客。所以他每次來的時候,我都會去迎接他。記得是一個多月以前,他還來過這里。當時我們嘲諷他,都快要成親,還來這種地方。”
“他怎么說?”李柬之問道。
“他說,就是因為快要結婚所以才來風流。”紫夫人突然語氣沉重的道,“聽說他的成親對象突然自殺,他就再也沒有來過我這里。”
李柬之問道:“那么請問還記得裴惲是和誰一起來的嗎?”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因為他總是帶很多人。”紫夫人話鋒一轉,“不過,我可以幫你找來那日陪過裴惲的姑娘。”
“有勞了。”李柬之倒是沒想到紫夫人如此配合調查,且看她的表情似乎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轉念一想,紫夫人并非常人,說不定會隱藏自己的情緒。
“李推官,恕我冒昧的問一句,為什么時隔這么久再來調查裴惲?”紫夫人在派人去請陪裴惲的姑娘后,好奇的問道。
李柬之當然回答不上來,因為這件事全程是楊宗謹發現的線索。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已經易容的楊宗謹。
楊宗謹看李柬之招架不住,及時救場:“每個案子都有其特殊性,不一定非要當時就來調查。相信紫夫人應該明白專業自有專業做,這個淺顯的道理。”
紫夫人聽了,更加高看楊宗謹一眼,忽然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是當朝太妃的外甥、李相的女婿楊宗謹,楊主事啊。”
楊宗謹一怔,沒想到自己會這么快暴露身份。但是一想到自己在醉歡樓曾經留下姓名,也就不感到意外。一面在心里暗暗佩服紫夫人,一面抱拳道:“前幾日給貴地添了麻煩,實在慚愧。害怕被趕出來,所以易容相見。”
紫夫人哈哈大笑:“我豈是小肚雞腸之輩,楊主事大可放心。請就坐,趁著那個姑娘還沒來,可以說會兒話。”
楊宗謹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大馬金刀的坐在李柬之的身側。
紫夫人一臉微笑的看著楊宗謹,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頭上。
李柬之瞥見,心里頓時很不是滋味。
只要楊宗謹在場,他就成了小透明。除非是出于禮貌和他打聲招呼,其他時間都是和楊宗謹聊天。
紫夫人顯然沒有留意李柬之的臉色變化,依舊微笑的問楊宗謹道:“其實剛才的問題,你回答的時候是有意回避。”
“咱們換個問題好不好?”楊宗謹很直接的問道。
“可以。”紫夫人沒想到楊宗謹這么直接,仍然笑著接受了他的提議。
楊宗謹問道:“請問當朝宰相王曾府上的公子王則,可曾來過貴地?”
紫夫人眉頭一皺,沒想到楊宗謹問得這么直接,并且劍鋒直指王則。
“來過,數天前就來過。不過,他似乎臉色很難看。”紫夫人直言不諱。
楊宗謹摸了摸下巴,認真思考這條線索對自己存在的意義。
這時,伺候過裴惲的姑娘來了。
“秀菊你告訴他們,當日接待裴惲的情形。”紫夫人吩咐道。
“是。”秀菊因紫夫人在場,面上的表情立刻顯得有些緊張和拘束。
楊宗謹在事情上很照顧自己的大舅哥,扭頭看向李柬之。
本來還在賭氣的李柬之,沉聲問道:“你見過裴惲沒?”
秀菊點了點頭,低聲細語的說道:“當日是我伺候的他,還有他的幾個朋友。他們一起喝完酒,就都一起離開。”
“只是喝酒?”李柬之追問道。
“當然還有其他的比如猜拳之類的,因為我們這里嚴格的價格規定,他們給的錢只夠做這些事情。”秀菊話里輕松,顯然沒有一點忌諱。
“你就沒有留意過他們做過什么特別的事情?”
“特別的事情?”秀菊努力回憶當日發生的一切,突然想起了什么,說道:“我記得他們待在一起玩一種游戲,但是我們從來沒有見到過。”
“大概是什么游戲?”
“怎么描述好呢。應該是類似于投壺一樣的游戲,但是投的不是花,而是他們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護身符。我也挺好奇的,為什么要投那玩意兒。”
“你問過他們?”
“沒有。我們從來不過問客人的私事,這是我們這行的規矩。”
楊宗謹一聽,從袖子里拿出那張從開封府帶回來的符咒,亮出來給秀菊看。
秀菊仔細看了看符咒,一臉為難的說道:“當時他們都是折成三角形,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這種,只是紙張很像。”
楊宗謹和李柬之一下子懂了。
“后來呢?”楊宗謹問道。
“沒有,他們后來就走了呀。”
“裴惲是走的時候有沒有特殊的變化?”
“沒有。”
楊宗謹道:“感謝你們的合作。”認為沒有再問下去的必要,便看向李柬之。
李柬之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說道:“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向紫夫人告辭,朝外面走了過去。
楊宗謹跟著出去,正要走遠。
卻聽紫夫人在他腦后說道:“楊主事急匆匆而來,急匆匆的走,就不關心一下秀月的下落?”
楊宗謹停下了腳步,然后微笑著轉過身來看著紫夫人道:“我不關心。因為我知道如果有人在貴地搗亂的話,紫夫人一定會給他們好看。”說完,轉身離開。
紫夫人望著楊宗謹遠去的背影,眉頭緊皺。
秀菊低聲道:“這個楊宗謹是不是就是那個調查過‘貍貓換太子’的那個?”
紫夫人點頭,接著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的確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