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謹剛走不久,李柬之就來了。
李媗之還沒開口問安,李柬之卻搶先急問道:“妹妹,妹夫人呢?”
“剛被府尹之弟帶走了,有什么問題嗎?”李媗之也跟著著急起來。
“不對呀!府尹的弟弟目前在外地任官,是不可能來汴梁。”李柬之眉頭一皺,意識到情況不妙。
“糟糕!”李媗之以為楊宗謹又遇到了上次那樣的情況,被假冒者帶走。
董秋荻道:“不要急。如果是真的有問題,夫君也不會跟著去。那道信是有什么特別的內容,夫君本來有點不愿意,但是在看過之后就去了。”
李媗之猛然想起這件事,向李柬之問道:“兄長這么急著跑來,莫非是得到其他的消息?”
李柬之道:“我是聽同事說,楊宗謹被府尹弟弟帶到別的地方,而不是開封府。這才覺得奇怪,特地趕來。”
“這就解釋得通了。”李媗之大膽猜測道,“府尹肯定有秘密要告訴夫君,但是又怕夫君不去,這才請了府尹之弟攜書信前來。”
李柬之松了口氣,繼而眉頭一皺,猜想府尹要請楊宗謹過去說什么呢。
話說楊宗謹和陳堯咨關系并不好,原因是陳堯咨并不認為哥哥陳堯佐應該把這樁案子攬在身上。
所以兩人在馬車上表面友好,眼神卻冷。
載著他們的馬車彎彎拐拐來到陳家府邸停了下來,陳堯咨自己先下了車,再請楊宗謹下車。
楊宗謹謝過,然后下了車。抬眼看府邸大門上的匾額,立馬明白了。
兩人并肩進入府邸,直接到了正廳,見到穿著便裝的陳堯佐。
陳堯佐滿面堆笑的說道:“陳某今日突然派舍弟請你來,事先又沒有告知一聲,還請原諒。”說著話,打躬作揖。
以上拜下,嚇得楊宗謹后退一步。
楊宗謹作揖道:“豈敢,豈敢!”
“請坐。”陳堯佐撩了一下袍子坐在主位。
陳堯咨陪坐,和陳堯佐待在同一側。
“多謝。”楊宗謹則是坐在陳堯佐的對面,與他平起平坐。
陳堯佐一面命丫鬟奉茶,一面向楊宗謹道:“今日請你過來,是為了有一件事,想要請你幫忙。”
楊宗謹心想:“專門請客,肯定不是好事。”嘴上卻笑道:“您有事盡管吩咐,小人一定辦到。”
陳堯佐擺了擺手,客氣道:“你客氣了。本官實在是想這件事非你不可,這才請舍弟攜親筆信請你來。”
“還是那句話,大人盡管吩咐。”楊宗謹已經預感到事情不小,還是決定先看陳堯佐怎么說,再做決定。
陳堯佐道:“事情很簡單。王相公之女王瑩待在本府時日已久,長此以往不是個好的辦法。但是因為沒有證據證明她無事,所以……所以想請你幫個忙,領她回去。”
楊宗謹一怔,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王瑩是刑部聲稱她有罪,開封府衙這邊硬頂著不送她到刑部。原本待在開封府是個折中的辦法,今日卻突然把她給放了。還是在沒有證據證明她無罪的情況下放,這件事有點危險。
陳堯咨接過話茬道:“經過我們多方查探,確定王瑩沒有問題。相關事宜,自有我們和刑部去說。但是……讓刑部發話的人是呂相公,我們實在不適合放人。”
說話的語氣很冷,完全一副你不聽也得聽的做派。
楊宗謹心道:“這兩弟兄,擱我這兒唱雙簧。”依舊笑道:“既然王瑩無罪,你們應該以堂堂國法放她,怎么要我來放呢?”
“哼!當初是你要我們留著她,目的也不是為了案子。今日卻說要我們用國法來放她,好個雙重標準。”陳堯咨說話很不客氣。
陳堯佐也覺得弟弟說過了,小聲提醒了他一下。
“哼!”陳堯咨把臉扭到一邊。
陳堯佐微笑的看著楊宗謹,希望他能給出滿意的答案。
楊宗謹心里很清楚,這是陳氏兄弟不想給人一種他們在兩派之間站隊的錯覺。萬一呂夷簡怪罪起來,他們盡可以把責任他身上。眼下不能和他們因為這件事翻臉,畢竟他們這也是出于自保而已。
“好吧。那我就親自去一趟,放走王瑩。”楊宗謹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陳堯佐跟著起身,笑道:“不用去開封府。王瑩現在就在我府上,我讓丫鬟帶你去把她放了。”
楊宗謹一怔,繼而訕笑了起來。
陳堯佐讓一個丫鬟為楊宗謹在前帶路,去見被關在后院的王瑩。
楊宗謹一走,陳堯咨就站起身來說道:“當日我就說,別惹這件事。兄長不聽,今日在朝堂上被呂相公陰陽怪氣一通,這才有了危機感,想起來放人。”
陳堯佐卻抬手示意他不要繼續說下去,然后道:“弟弟你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何嘗不知道會受到兩面的責備,但是更重要的是我們陳家的未來。”
“嗯?”
“眼看著陛下一天大似一天,未來的路將是如何?誰也說不準。所以你我兄弟一定要兩頭下注,方保萬全。你馬上去見呂相公就說,楊宗謹放走了王瑩。”
“知道了。兄長呢?”
“我馬上去開封府,不待在這里。”
兄弟倆合計完,各自從陳府溜走。
而就在這個時候,楊宗謹來到了關押王瑩的院子門口。
丫鬟不再領楊宗謹進院子,而是說道:“老爺有吩咐,婢子就在這里等候公子。”
楊宗謹眉頭一皺,心道:“這老頭子,賣人真夠徹底的。”但想著人都到這里,在離開也不合適。
何況,楊宗謹還有自己的考量。
于是乎,楊宗謹大搖大擺的走進院子。
剛到房間門口,就見到王瑩沖了出來,嚇得他往后退了退。
王瑩叫道:“楊宗謹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楊宗謹還是后退一步,小心翼翼的說道:“我不是怕你,而是看到你這么激動的樣子讓人覺得有點奇怪。”
王瑩眉毛一挑:“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在來這里之前,府尹就說是你告訴了刑部的人,說我無罪,讓我在這里等你。能夠離開這里,我當然激動啊。”
楊宗謹聽罷,心里大罵陳堯佐一如既往的滑頭。但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只說道:“那就跟我走吧。”
“走。”王瑩興高采烈地走在前面。
楊宗謹在心里嘀咕了兩句,只好跟著一起離開。
臨走前,楊宗謹還問了丫鬟要不要去和府尹道個別。
結果丫鬟的回答,沒讓楊宗謹氣個半死,府尹已經走了。
“這老頭子,真是有點過分。”楊宗謹心里這樣想著,還是甘心被當做棋子。
因為他有想法。
楊宗謹三步并作兩步趕上王瑩,說道:“我送你回家,你拿什么感謝我?”
“感謝你?”王瑩已經出了陳府,態度頓時大變:“我不掐死你就算好的,居然還要我感謝你。”
王瑩說著話,向楊宗謹逼近一步。
“你想怎么樣?”楊宗謹嚇得后退一步。
“你說呢。”王瑩狡詐的笑了一笑。
緊跟著,楊宗謹只感覺腦門一沉,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楊宗謹忽然被一盆涼水澆醒。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小木屋里,手腳都被繩子綁著,坐在椅子上。
眼前還站著一個人,正是王瑩。
“你想干嘛?”楊宗謹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個瘋丫頭。”
“哼!我長這么大,還從來沒被人欺負過。”王瑩說到這兒,眼中忽然迸發出冷冽的眼神,“都是你的緣故,害得我被爹娘責備。不被爹娘責備,我也不會出來找你。不出來找你,我就不會被關了這么久。”
楊宗謹被王瑩的邏輯給說得窒息了,在這種地方不敢辯論,只好向王瑩求饒:“姑奶奶,我服輸,我認錯,我賠禮,我道歉,你趕快放了我吧!”
“放你?也行。不過我這個人很好奇,越是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我越想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王瑩一邊說,還一邊輕輕地拍了拍楊宗謹的腦袋。
這就好像養狗的人,在拍她的寵物一樣。
楊宗謹心頭一沉,說道:“知道這些,實在對你沒半點好處!”
“要你說就說。”王瑩在楊宗謹身上踢了一腳。
“不能說。”楊宗謹不敢說,因為把王瑩卷了進來,后果非常的嚴重。
這除了對案件本身的影響,還有對王曾的影響。正是兩派內斗的緊要時候,不能輕易的卷進王曾。
王瑩一聽就不干了,揪住楊宗謹的頭發,叫道:“說!如果你不說的話,我就……嘿嘿……”
“你要干嘛?”楊宗謹說話都有顫音。
“當然是。”王瑩從楊宗謹的靴子里抽出匕首,在楊宗謹的眼前比劃,“你放心,我不會殺了你。只會給你身上開條小口子,放一放血。”
楊宗謹心里一個咯噔:“這臭丫頭簡直比土匪還狠,說得出這種話。”
“說不說!”王瑩手中的匕首已經貼近楊宗謹的手臂。
手臂傳來的涼颼颼的感覺,讓楊宗謹迫于無奈,只得妥協:“好……我說……我說……”
就在此時,門口卻傳來一個冰冷聲音:“知道這些,確實對你們沒有任何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