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明媚的陽光穿過紗窗照進寬敞的書房。那感覺既溫暖又舒服,讓人覺得非常的愜意。
楊宗謹站在一張桌案后面,桌上擺著一張宣紙,用鎮(zhèn)紙石壓著宣紙的前端。手拿毛筆,摘取論語的一段,用隸書抄寫一遍。
這種輕松恬淡的生活,楊宗謹已經(jīng)過了一年有余。
“爹爹,你在寫什么?”小兒子楊惟忠虎頭虎腦的從楊宗謹手臂內(nèi)側(cè)探了出來,看著楊宗謹寫字。
除了他,還有他的妹妹楊惟薇,朱茜的女兒。
楊宗謹停止了寫字,笑道:“這是《論語·學而篇》,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兄妹倆已經(jīng)到了發(fā)蒙讀書的年紀,而這篇論語他們又剛好學過,楊宗謹于是拿出來給他們念了一遍。
但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他們只覺得楊宗謹這個父親很吵鬧。像很多孩子一樣,一聽到父親念書,他們就撅起了小嘴,一臉的不高興。
楊宗謹看在眼里,想起自己小時候和他們是一樣的,又好氣又好笑。
“你們的母親呢?”楊宗謹只好轉(zhuǎn)移話題。
“我娘和三娘去了二娘的屋子。”楊惟忠眨巴眨巴眼睛說道。
“什么?去了董秋荻的屋。難道是……她快要生了。”楊宗謹高興的快要蹦起來。
但是楊惟忠和楊惟薇卻反應(yīng)冷淡,他們還是孩子,哪里懂父親的高興,只知道自己好像要添一個弟弟還是妹妹。
關(guān)于添一個弟弟還是妹妹,反而讓兩個小家伙從早爭到晚。
楊宗謹看孩子們這樣,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知道自己問了也是白問。便道:“你們還不回去念書?”
“啊!好不容易休息一會兒,爹爹你就讓我們玩會兒吧。”楊惟薇發(fā)動小棉襖特有的攻勢,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楊宗謹。
楊宗謹完全招架不住,只好道:“你們不要搗亂,可以在外面多玩一會兒。”
“嗯。”兄妹倆手牽手,跑了出去。
他們一走,楊宗謹就放下了手中的毛筆。徑直出了書房,直奔董秋荻的院子。
誰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兩個小家伙躲在墻角看著父親跑遠,然后立刻跑進書房給父親的書法添上幾筆。
且說楊宗謹?shù)搅硕镙兜脑鹤樱鸵姷剿χ蠖亲犹稍诖采希顙l之和朱茜分別坐在挨著床沿的凳子上,陪她有說有笑。
見到楊宗謹進來,李媗之扭頭問道:“夫君不在書房寫字,來此作甚?”
“聽兩個娃兒說你們都來了秋荻這里,便過來看一眼。”楊宗謹笑著,一腳踏進屋里來。
李媗之卻道:“我們來時,兩個娃兒尚在私塾里念書。教她們的公主也沒來,他們怎么會知道我們在這里。”
“也許是他們猜的,最近你們經(jīng)常過來。”楊宗謹另一只腳也踏進屋來。
朱茜站起身來,主動相迎:“夫君上午剛來過,下午又來,真是勤快。這可比當年我們生養(yǎng)的時候,強了許多。”
楊宗謹想到自己的賦閑在家,不僅神色一暗。
朱茜知道自己說錯話,正要解釋,卻見惠國公主趙福霖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她一進門就問:“你們看到兩個娃兒了嗎?他們借口去茅房,結(jié)果我在私塾等了又等不見人影。出來問下人才知道他們根本沒去茅房……”
話沒說完,楊宗謹拔腿就走。
自己年年打雁,卻被燕啄了眼。
這兩個小家伙串通一氣,居然蒙蔽他這個父親。
楊宗謹一路狂奔,抵達書房的時候,差點把肺氣炸了。只見自己書房里辛辛苦苦畫的畫都成了涂鴉,寫的字也被他們像小雞兒刨食一樣亂寫亂畫,完全沒了以前的模樣。
“楊惟忠、楊惟薇,你們給為父出來。”楊宗謹氣得大吼一聲。
嚇得躲在書房某個書架后面的兄妹倆瑟瑟發(fā)抖,反而不敢出來。
他們本來是想拿父親寫的字威脅父親不讓他們讀書,結(jié)果楊惟忠手癢,非要在上面也寫字取樂。楊惟薇看著感興趣,也加入其中。結(jié)果兩個孩子忘了最初的目的,都開始寫字涂鴉,把他們父親的成果毀于一旦。
趙福霖進來,聽到楊宗謹?shù)暮鹇暎銊竦溃骸皟蓚€孩子也是一時玩心大起,才會毀了你的字畫。你這樣大呼小叫,反而會嚇著孩子。”
聽到趙福霖的話,楊宗謹再大的怨氣也只好降下來。長吁了一口氣,說道:“這兩個兔崽子真是氣死我了,非得要他們好看不可。”
聽到父親的話,楊惟忠和楊惟薇都身軀一顫。
這一顫抖,卻讓耳力極好的趙福霖聽到,立刻意識到小家伙躲在書架后面。
她反應(yīng)極為迅速,勸道:“楊大哥,不要因為兩個孩子生氣。走,陪本宮出去散一散步,”邊說邊拽著楊宗謹?shù)母觳餐庾摺?/p>
楊宗謹不情不愿,又拗不過趙福霖的拖拽,只得跟著出去。
走到一處拱門的時候,趙福霖故意大聲道:“你別長期待在書房,那里書多,容易鬧耗子。”
楊宗謹聽得一頭霧水,卻又不知如何接話,只能暫時當做沒聽見。
而在拱門一側(cè)的走廊上,朱茜卻聽得真真的,當即前往書房。環(huán)顧四周,沒有發(fā)現(xiàn)兩個孩子的身影。
她想起趙福霖說的“鬧耗子”便走到書架后面,然后就看到兩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她。
天,藍得讓人心曠神怡。云,閑暇的云卷云舒。遠處是鱗次櫛比的房屋,眼前是川流不息的人群。還有賞心悅目的雜耍表演,各種風格特異的地方特產(chǎn),令人目不暇接。
只在清明上河圖看過大宋汴梁繁華盛世的楊宗謹,親眼看著這一切的發(fā)生,心里總有一種感覺,復(fù)雜到難以言明的程度。
本來就是為了散心,在趙福霖的攛掇下,兩人慢條斯理的走在汴梁城的大街小巷。
作為最繁盛的長寧街,他們是一定不會錯過。不過今天的長寧街除了熱鬧吵雜之外,還多了一份驚奇。
楊宗謹和趙福霖遠遠就看到長寧街的一角,站著一排長長的衙役,當?shù)匕傩諊谂赃呁高^衙役與衙役之間的縫隙,好奇的往里看,使得這些衙役如臨大敵的站著,努力的維持現(xiàn)場秩序。
“咱們要不要過去看一眼?”趙福霖試探的問道。
“一大堆人,亂哄哄的,有什么好看的。我們?nèi)ツ沁吂洹!睏钭谥斨钢L寧街另一端的長慶街,不開心的道。
他現(xiàn)在對這些事避之唯恐不及,哪還有自己往上湊的。
趙福霖看在眼里,也印證了自己心中所想,楊宗謹還是放不下刑案。
不過,沒想到他們剛一轉(zhuǎn)身,卻迎面碰見了老熟人。
“公主殿下!楊提刑!”
“柳捕頭,我可不再是楊提刑,你只管叫我楊宗謹就好。”
楊宗謹突然看到昔日的下屬,雖然開心的拍了拍屬下的肩膀,但是很不高興屬下對他的稱呼。
柳捕頭也知道楊宗謹?shù)男慕Y(jié)所在,尷尬的笑了笑,直接改口:“楊主事。”
楊宗謹是刑部主事,雖然是掛這個名頭,卻也無法反駁,只能默認。隨后有些不情愿的苦笑起來。
他有一種不大好的預(yù)感,這次又會惹上麻煩。
“楊主事怎么會在這里出現(xiàn)?”柳捕頭一直把楊宗謹當成上司,既尊敬又佩服,偶然在這里遇到,臉上也滿是興奮地神色。
只不過一說起話來,因為太高興的緣故,有點明知故問的意思在里面。
“我們是來閑逛。”楊宗謹看了眼趙福霖,主動往后退了一步。
尊卑有序,自己可不能在熟人面前與大宋公主并肩而行。
“真是巧啊……”柳捕頭剛想再說兩句,卻突然被有人打斷。
那人問道:“柳捕頭,這兩位是?”
楊宗謹和趙福霖這才注意到柳捕頭的身后還站著兩個男人,品階有高低,中年男子一臉的威嚴;青年男子儒雅隨和,氣質(zhì)俱佳。
柳捕頭才知道自己的失態(tài),慌忙退到他們的身后,低聲道:“他們是惠國公主和前提點刑獄公事楊宗謹。”
兩個男人頓時驚詫,慌忙上前要向趙福霖行禮。
卻被趙福霖阻止:“好了,你們是誰,本宮一點都不關(guān)心。如果你們當街下跪,本宮豈不是暴露身份。”
兩個男人額頭上流著細汗,尷尬的不知所措。
楊宗謹及時圓場:“公主叫你們怎么做,你們照做就是了。”扭頭看向柳捕頭,笑道:“你還不介紹他們給我認識一下。”
柳捕頭回過神來,便介紹道:“這位是京畿路提點刑獄公事謝斌謝大人,這位是開封府推官蔣忠蔣大人。”
“幸會,幸會,草民楊宗謹。”楊宗謹打量了兩人一番,非常面生,到底是遠離朝堂日久,已經(jīng)有很多不熟悉的人進來了。
謝斌還好,抱拳施禮。
而蔣忠卻是對惠國公主更感興趣,向楊宗謹抱了抱拳,隨后便夸趙福霖:“早聽說公主明艷照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趙福霖冷冷的笑了一下,對他們更沒有好臉色看。
因為在她心目中京畿路提點刑獄公事只有一個人配擔任,那就是楊宗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