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從樓上輕腳輕手下來,他走到楊宗謹睡的床邊,輕輕拍了拍楊宗謹,見沒有任何的反應,又輕聲喚道:“小兄弟……小兄弟……”
楊宗謹只當沒聽見,假裝繼續睡覺。手里的匕首緊握著,準備隨時出手。
村長見他沒動靜,對樓上招了招手,他的兒子也躡手躡腳的走了下來。
“你在這里守著他,我出去一趟。”村長說完,就獨自一人出了屋。
他留下自己的兒子在一旁看著楊宗謹。
楊宗謹想跟村長著去看個究竟,不過村長的兒子正虎視眈眈的守著自己,自己該如何脫身呢?
他沒有太多時間去想一個萬全之策,一旦村長走遠,想跟也跟不上。無奈之下,他決定鋌而走險。
楊宗謹假意翻了個身,把懷里的匕首故意掉落在地上。
村長兒子見他身上掉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心中有些驚訝,本能的上前去撿。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彎腰的一瞬間,楊宗謹猛的彈起,一拳砸在他的后腦勺。他還來不及反應,就“撲通”一聲暈倒在地上。
“還好跟媗之學了兩招,今天終于派上用場。”楊宗謹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手,跟著就迅速的穿上他放在床頭一側的外衣,推門而出。
一出門,眼前的景象就讓他大吃一驚,他根本不用擔心跟不上。
因為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舉著火把走了出來,整個村落一片火光,猶如白晝。村民們自覺的排成一條長長的隊伍,在村長的帶領下,沿著一條山路,往山上走了過去。
楊宗謹不敢靠得太近,小心翼翼的溜到隊伍的一側,靠著石頭和雜草的掩護,悄悄跟在后面。
在山路中七拐八彎,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山道旁一邊竟然出現一塊寬大的平地,看樣子應該是人為修造開辟出來的。
這塊平地至少有半個足球場大小,即使全村人都齊聚在上面,也顯得戳戳有余。
不過楊宗謹卻不敢走上去,平地上視野開闊,根本沒有藏身的地方。
他唯有沿著山路繼續上行,然后爬上一顆大樹,隱匿在茂密的樹葉中,居高臨下的偷偷望去。
這一望不打緊,差點讓他從樹上摔下來。在那平地上,一男一女被綁在一根粗大的樹樁上,周圍站滿舉著火把,兇神惡煞的村民。
這一男一女不是別人,正是待在汴梁追查案子的蔣忠和賽春華。
村長慢慢悠悠圍著蔣忠和賽春華轉了一圈,一反白天時候表現的慈祥和溫和,表情顯得十分猙獰。
他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根手杖,手杖之上有一個枯骨牛頭,在火光的映襯下,越發顯得恐怖。
“天……地啊……”村長一邊用手杖指著蔣忠和賽春華,一邊大聲喊道。
周圍的村民越來越激動,隨著村長的這一聲高喊也不斷的呼喊著,他們揮舞著手中的火把,神態也很不友好。
蔣忠和賽春華瞬間有些慌張。
“你們不要亂來,立刻放開我們,我們是衙門的人……”蔣忠生長于溫柔之鄉,哪里見過這種陣勢,如果是面對罪犯還好,可眼前全是一些普通村民。
賽春華卻勸道:“作為普通人,我可以告訴你,面對這種情況,最好是閉嘴。”她可不想蔣忠弄巧成拙,進一步激怒這些村民。
看村民的表現,蔣忠也知道賽春華的話有道理,他只好把后面想要說的話都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這個時候,村長突然舉起雙手,眾人立刻都安靜下來。
“你們褻瀆神靈,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我們以長老的名義,要懲罰你們!”村長高聲喊道。
話音剛落,村民很配合的吼了一聲。
賽春華立馬溫柔地解釋道:“老人家,我想這中間或許有些誤會,您能不能聽我們解釋一下……”
村長粗暴的打斷了賽春華的話:“不用多說了,你這個妖女,長老已經認定你們是褻瀆神靈的魔鬼,必須接收火刑!”
蔣忠和賽春華這時終于明白了,他們再說什么也沒用,這些村民極有可能都是法眼宗的信徒,這背后恐怕早就有人安排好,只待他們上山,便落入圈套。
恐怖的事還在后面,有村民開始把樹枝和木條堆積在他們周圍,只需要一個小小的火星,他們便瞬間葬身火海。
蔣忠和賽春華慌忙的奮力掙扎,不過他們被牛筋捆綁著,越是掙扎,綁得越緊,根本是徒勞之舉。他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會莫名其妙的死在著大山之中,臉上露出絕望的神情。
“燒!”村長一聲令下。
“燒……”村民隨聲附和。
一個村民手拿火把,走上前,準備點燃柴堆。
危急時刻,山上突然一聲巨響,一塊巨大的巖石,從山上滾落下來,并且帶動四周的泥土和碎石塊,以雷霆之勢,傾泄而下。
平臺上的村民頓時亂作一團,紛紛四散逃避。
蔣忠和賽春華更是苦不堪言,他們剛躲過火燒,此時卻又眼看要被泥土活埋。
這時,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楊主事!”他們異口同聲的叫道。
這場“天災”正是楊宗謹的杰作,他本想得意的調侃他們兩句,不過時間緊迫,他實在沒有這多余的時間。
楊宗謹拔出匕首,手起刀落,迅速的割開兩人身上的牛筋。
趕在大石頭滾到平臺之前,拉著他們逃離了危險的地方。
凡事有利有弊,山石固然逼退了村民,救下了蔣忠和賽春華,卻也讓山上的道路被沖毀。加上黑夜之中,完全沒了方向。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快跟我走!”楊宗謹暫時管不了那些事,艱難的走到他們兩個人身邊。
蔣忠聞言,環顧四周,雖然村民暫時退走,但山崩一過,必定會卷土重來。他深知時間不多,立刻跟著楊宗謹往山上面走。
然而,賽春華一時間愣住。眼眶紅潤,流下大難不死的喜悅淚水。
蔣忠見她還不走,連忙回過頭,拉住她的手,催促道:“快走,他們上來,我們就走不了了!”
賽春華忍住眼淚,緊握住蔣忠的手,心里猶如生起一團火焰,完全忘記了自己身處險境,竟然有一種幸福的感覺縈繞在心頭。
黑夜中,道路盡毀,楊宗謹等三人擔心村民在山下堵截,所以不敢往山下走,只好往山上走,希望能找到其它路下山。
楊宗謹一邊走就一邊問蔣忠和賽春華,他們怎么會到這里來,又是怎么被這些村民抓住的?
“這事說來話長,還得從沐傾言的未婚妻說起……”蔣忠邊走邊說道。
“他的未婚妻?”楊宗謹想起法眼宗男女通吃,頓時心里有了預期。
“正是。他的未婚妻居然在汴梁一帶到處游,還用當票在錢莊兌了大量的錢財,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她本人。”
“這和你們來這里有什么關系?”
“我們得到密探給的消息,發現沐傾言極有可能來了云水村,一路追蹤而來。不過令我們沒想到的是,還沒有找到沐傾言,剛上山,就被人襲擊打暈,醒來后才發現被一群村民五花大綁。跟著沒多久,就被人抬上了這個平臺之上。”
楊宗謹皺了皺眉,心里有了個想法。
“你呢?怎么會這么湊巧出現在這里?”蔣忠忍不住問道。
楊宗謹就把柳捕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真沒想到,柳捕頭的身世這么離奇。”蔣忠聽完唏噓不已。
“嗯,我懷疑他父母的死并非簡單的意外,如果我們能查清楚這件事情,或許就能知道他為什么會和剔骨兇手合作。”
楊宗謹想起自己白天在村里說的話,村長恐怕一早就知道那是假話,只是沒有當面揭穿而已。如果不是小女孩的提醒,自己恐怕會遭逢不測。現在想解開關于柳捕頭這個謎題,看來只有再找到那個小女孩才行。
賽春華若有所思的看著插入云霄的山頂:“沐傾言也來到這里,看來并非巧合,我猜測在這座高山里可能隱藏著什么。”
“我們三個帶來的東西估計都落在村長手里,以現在條件去攀山是不可能的,咱們先下去,再想辦法。”楊宗謹想到自己也是急著出來,把包袱及其他行李什么的都落在村長家里。
“一定要回村里,我的隨身腰牌也被他們收繳了。”蔣忠想起來就氣惱,“得回去通知開封府,前來捉拿這群妖人。”
楊宗謹估計蔣忠是被氣糊涂了,不由調笑道:“蔣推官,這里可是深山老林,我估計村長還會安排人守著出山的路,你怎么去通知開封府?最關鍵的是,即使把這些人都抓起來,又有什么用?”
蔣忠被他這么一問,也啞口無言,總算冷靜下來。
走上坡路本就很難走,再加上山路崎嶇難行,三個人費盡力氣,一路摔摔爬爬總算從亂石里鉆了出來。不過接下來更大的挑戰出現在他們面前,怎么下山?從村里上來只有一條道路,四周都是巖石峭壁。
而且從現在的位置往下看,下面已經有村民開始往上爬,來追趕他們。可是他們如果繼續往上走,也并不輕松。他們衣衫單薄又沒有任何食物,一旦山上天氣變化,光是風雨就可以要了他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