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謹本來打算一個人來的,不想李媗之硬要跟過來。
兩人登上早就登過的山,來到那天被困住的八陣圖。
居然又被困住了。
“我是楊宗謹啊?”楊宗謹對著山林大喊一聲。
沒有反應。
“欸,怪了。”楊宗謹道,“按理說我不該被再次困住啊,難道他們不知道我是真是假?”
李媗之苦笑一下:“就是因為知道是你,所以不放行。”挑了塊石頭,用手絹放在上面然后坐下。
楊宗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應該呀!”
李媗之笑了笑:“還說不應該。我猜是人家認為你的做法失敗了,完全蠢鈍如豬的計劃。故意給你點麻煩,算是下馬威。”
楊宗謹聽了這話,心里一個咯噔,意識到可能真像李媗之說的那樣。
索性挨著李媗之坐下慢慢的等,不過越來越靠近李媗之。
李媗之也沒趕楊宗謹遠點,而是望著天邊的云朵慢慢的等著。
正當楊宗謹滿鼻撲香的時候,有人輕咳一聲。
唬得楊承佑一跳,回頭一看是神醫(yī)雨桑。
“神醫(yī)!”楊宗謹驚喜莫名。
“你們跟我來。”雨桑說完,轉身就走。
楊宗謹立馬起身,拉著李媗之跟在他的身后。穿過八陣圖,再次來到千里目里顧墨城的住處。
顧墨城正在撫琴,曲調悠遠,讓人有遁世之感。
一曲完畢,顧墨城才道:“你來了。”
楊宗謹作揖道:“我知道先生是在嘲笑我的策略愚蠢,讓您有遁世之感。”
顧墨城直言道:“算你聰明,知道我在嘲諷你。”指了指右側的兩個蒲團,示意楊宗謹和李媗之入座。
兩人謝過,然后徑直入內在蒲團上坐下。
顧墨城問道:“你可知道自己犯了哪些錯誤嗎?”
楊宗謹道:“其一,不該過分威脅太后,應該點到為止。其二,以身涉險,非君子處世之道。其三,沒有抓到真的兇手,而死放他離開。”
顧墨城又問道:“那你可知自己有三得?”
楊宗謹回道:“第一得,成功的鏟除了襄陽王在汴梁城的部分勢力。第二得,得到了太后的賞識,也是戒備。第三得,得到了難得的對付丁謂的機會。”
顧墨城點了點頭。
李媗之沒想到楊宗謹想的這么清楚,倍感意外。
只聽顧墨城道:“既然都想明白,又為何來找我?”
“丁謂在朝中勢力極大,不易對付。宮中又有他的勢力,這些都非常的難對付。再者就是我不幸遇到了宸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瘋了。引起了太后的警覺,關于先帝大中祥符年間的舊案怕是難以繼續(xù)下去。”
楊宗謹一口氣把話說完,等著顧墨城答疑解惑。
顧墨城笑了笑道:“其實想要徹查此案,就必須得到一個人的大力支持。尤其是在這個階段,他的支持尤為重要。”
“誰?”楊宗謹一時沒反應過來。
顧墨城只在桌子上,用手指沾水寫了一個字“上”。然后抹掉,起身就走。
“上?”楊宗謹默念一遍,不解其意。
再看顧墨城,已經不見他的蹤影。
“咱們走吧!”楊宗謹對李媗之說完,兩人起身離開。
在下山的路上,楊宗謹還在思考顧墨城留下的那個字,始終沒有答案。
李媗之和他并肩而行,看他這樣子,不禁笑出了聲。
楊宗謹聽到笑聲,有些惱:“有什么好笑的。”
李媗之笑道:“我在笑你,這么簡單的問題還要想這么久。”
“簡單?”楊宗謹一臉的不悅,“我不信你猜出來。”
“如果我猜出來,你待怎樣?”李媗之一臉得意。
“隨你處置。”楊宗謹應道。
“好!”李媗之解釋道,“所謂的‘上’字,乃是指君上,我朝天子是也。”
楊宗謹恍然大悟,一拍腦門,真是簡單的問題復雜化。
當今天子宋仁宗可不是一般的少年,而是號稱“仁宗”的圣明天子。這樣的人一般來說政治天賦極好,并且是天生的。
目前帝黨和后黨是合作共同對抗丁謂的狀態(tài),算是政治盟友。
以前只想著和后黨合作的事情,完全忽略了帝黨自身的能量巨大。何不利用一下這點,為自己的查案之路鋪路。
楊宗謹想通了這個關節(jié),高興得向李媗之打躬作揖。
李媗之得意極了,雙手抱劍走在前頭下山。
楊宗謹緊隨其后。
兩人下了山,回到李府。
楊宗謹徑直卻書房見李迪,這件事得找他商量。
“什么?你說想請官家出面為你謀取查案的助力。”李迪聽完楊宗謹的要求,也感到頗為吃驚。
楊宗謹道:“正是如此。現(xiàn)下太后對我已經處處提防,只有官家能幫我一把。”
李迪皺眉道:“當下只有你我翁婿在場,我實話相告。此案查下去,如果真的證實官家是后面出生的孩子,那官家的地位就要動搖。官家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你說是吧。”
“小婿明白岳父大人的意思。但……”楊宗謹話鋒一轉,“我也有三條理由,足以讓官家支持我查案。”
“說來聽一聽。”
“第一條理由,天子以告太廟,極難動搖根本。就算真的查出什么,官家和太后一條心,誰也無能為力。第二條理由,八賢王的無罪開釋,隨著秀玲之死,越來越站不住腳。如果不再找到證據,對八賢王極為不利。第三條理由,難道官家真就不想弄清楚當年的真相?”
李迪聽了,思考許久終于點頭答應幫楊宗謹想辦法。
楊宗謹謝過。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安心等到李迪帶回消息。
然而就在第二天早上,李迪突然告知楊宗謹,官家要見他一面。不過不能夠面對面相見,而是隔著珠簾相見。
在古代君王一般不會輕易直面臣下,除非是有資格的老臣。否則都是避開相見,這是為了避免出現(xiàn)被刺殺的可能性。
還有在宮中,小皇帝無法單獨見任何一名大臣。不是太后跟隨,就是楊太妃跟著。
這次也不例外,據李迪說,這次是太后和太妃都跟著一起見楊宗謹。
好家伙,這是正面的再次交鋒。
宋仁宗不愧是天才少年,居然會這樣選擇。既給楊宗謹機會,又不讓太后認為是他出的頭。在太后垂簾聽政的當下,無疑是明哲保身的明智之舉。
楊宗謹當即穿著朝服,戴上腰牌,手拿笏板,隨李迪一起進宮。
在宮門口接受禁軍的層層盤查,然后來到即將見面的垂拱殿。那是皇帝日常聽政的大殿,規(guī)模宏大。
楊宗謹到時光走臺階就感覺到大殿的威嚴,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官家有旨,命吏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迪,京畿路提點刑獄公事楊宗謹覲見。”宦官聲音層層遞進,傳到他們的耳朵。
李迪高聲道:“臣領旨。”卻沒有聽到楊宗謹的回復,回頭看了眼楊宗謹。
楊宗謹這才意識到是自己失禮,忙高聲道:“臣領旨。”
領路太監(jiān)走在前頭,李迪和楊宗謹走在后頭。
李迪弓著身子,視線始終停留在前面太監(jiān)的腳后跟,一臉恭敬。
楊宗謹也有樣學樣,來到垂拱殿門邊。
李迪在門前跪下,磕頭道:“臣李迪攜楊宗謹拜見太后,萬壽無疆。拜見官家,萬歲萬萬歲。拜見太妃,千歲千千歲。”
楊宗謹跟著有樣學樣,一一拜見。
這時,殿內傳來郭槐的聲音,說道:“官家有旨,準你們覲見。”
“謝官家隆恩。”李迪高聲道。
楊宗謹忙道:“謝官家隆恩。”
李迪起身整理一下衣帽,然后快步入殿。
楊宗謹也有樣學樣,趕緊跟上。
兩人到了殿中,百步之外的距離再次跪下,再謝恩。
這時,仁宗的聲音響起:“李相乃是朕的老師,特準許上前與朕對答。”
“臣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萬歲。”李迪起身邁著小碎步,一陣風就到了仁宗所說的五十步的距離,然后下跪謝恩。
仁宗道:“卿等平身。”
“謝官家隆恩。”李迪和楊宗謹起身,都不敢抬頭看。
楊宗謹知道抬頭看也只能看到珠子,根本看不到仁宗的模樣。本來還想一睹天顏,想一想還是小命要緊,算了。
仁宗道:“朕聽說楊卿徹查寇珠被殺一案,為八賢王洗脫冤情,手段著實了得。”
“臣謝官家夸獎。”楊宗謹話鋒一轉,“然而臣因系外臣,無法進入內宮。以至于被秀玲所誤,導致真兇反而不易被查出。”
“哦?”仁宗應了一聲。
這時,太后開口道:“哀家已經準許你在宮中自由行走,便宜行事。如今卻說自己無法進入內宮,是何道理!”
楊宗謹知道太后是強詞奪理,準許他入宮是秀玲被殺之后的事情。于是道:“太后重恩,臣自然知道。臣所說的是繼續(xù)徹查寇珠之死,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太后道:“事情都已經查清楚,還有什么阻力可言。”
楊宗謹道:“臣所言阻力,正是太后的諱疾忌醫(yī)。正是因為如此,才被人利用用假的秦祈差點弄出大的麻煩。”
“你是在指責哀家!”太后一聲冷哼。
楊宗謹嚇得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