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二十五年,秋九月初三,辰時。
清晨的薄霧還未完全散去,津門鎮外的鹽灘上已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韓澈踩著沾著露水的青草,手里拿著一張粗糙的麻紙,上面用炭筆勾勒著簡單的圖樣——那是他昨晚熬夜畫的產業鏈草圖,上面寫著“鹽-漁-加工”三個大字,旁邊還標注著“咸魚干、腌魚、魚醬”幾個小字。
作為一個穿越者,韓澈比誰都清楚“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的道理。前幾日雖在縣衙贏了柳存義,但他深知柳存義不會善罷甘休,單一賣鹽的抗風險能力太弱,一旦柳存義真的斷了水源或堵了銷路,他和鄉鄰們辛苦攢下的這點家底,很可能一夜歸零。只有把“漁”和“鹽”結合起來,搞深加工,形成產業鏈,才能真正站穩腳跟。
“哥,你又在看這張紙啦?”身后傳來清脆的聲音,韓婉兒提著一個布包跑過來,里面裝著母親趙氏準備的粗糧餅,“娘讓我給你送早飯,還說讓你別太累,要是柳鄉紳再找麻煩,咱們就少曬點鹽,平安最重要。”
韓澈接過布包,摸了摸妹妹的頭,心里一陣溫暖。趙氏總是這樣,習慣了安穩度日,怕他惹上麻煩。但他知道,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一味退讓只會讓人得寸進尺。“婉兒,你覺得咱們的鹽好吃嗎?”他故意問道。
韓婉兒用力點頭:“好吃!比以前買的鹽細多了,炒菜也不發苦。”
“那要是咱們用這鹽腌魚,會不會也比別人的好吃?”韓澈指著不遠處的漁船,“陳三郎叔他們每天捕那么多魚,新鮮的賣不完就會壞,要是咱們把魚用細鹽腌起來,做成咸魚干,不僅能放得久,還能賣到更遠的地方,這樣大家就能賺更多錢了。”
韓婉兒眼睛一亮:“對啊!上次你教大家做的咸魚干,阿婆說比鎮上賣的還香,要是能多做些賣,肯定能賺錢!”
韓澈笑了笑,這正是他的想法。現代的食品加工產業鏈思維,放在唐代絕對是降維打擊。他不僅想做咸魚干,還想嘗試做魚醬、腌魚塊,甚至用鹽和香料搭配,做出不同口味的產品,覆蓋更多客源。但這些都需要一步步來,首先得說服陳三郎他們,讓漁民愿意把魚賣給自己加工。
吃過早飯,韓澈提著布包往陳三郎家走去。陳三郎家就在海邊的漁村里,院子里曬著幾張漁網,他正蹲在門口修補漁網,周明也在一旁幫忙。看到韓澈過來,兩人連忙起身打招呼。
“韓公子,這么早來找我們,是有什么事嗎?”陳三郎擦了擦手上的漁線,語氣帶著幾分恭敬——經過縣衙一事,他對韓澈更信服了。
韓澈走到院子里,把手里的草圖遞給他們:“陳叔、周叔,我今天來,是想跟你們商量件事。咱們光賣鹽,抗風險能力太弱,要是柳存義再搞點小動作,咱們的鹽就可能賣不出去。我想,咱們不如把漁和鹽結合起來,收大家捕的魚,用咱們的細鹽做成咸魚干、腌魚,再拿去賣,這樣既能讓魚不浪費,還能多賺一份錢,大家也能跟著受益。”
陳三郎和周明湊過來看草圖,雖然看不懂“產業鏈”三個字,但“咸魚干”他們是知道的。周明皺了皺眉:“韓公子,這主意是好,可咱們沒做過批量的咸魚干啊,要是做壞了,魚和鹽都浪費了,那可就虧大了。”
陳三郎也跟著點頭:“是啊,而且咱們也不知道縣城里的商鋪收不收這個,要是賣不出去,堆在家里也不是辦法。”
韓澈早料到他們會有顧慮,這正是他需要解決的問題。“陳叔、周叔,你們放心,做咸魚干的法子我會教大家,用咱們的細鹽,把控好鹽量和晾曬時間,肯定能做好。至于銷路,我打算去找王小姐幫忙,她是縣尉千金,認識縣城里的商鋪掌柜,說不定能幫咱們聯系銷路。”
提到王瑾萱,陳三郎和周明都松了口氣。他們雖然沒見過王瑾萱,但也聽說過她是個有見識的姑娘,之前韓澈遇到麻煩,她還幫過忙。“要是王小姐能幫忙,那這事就有譜了!”陳三郎臉上露出笑容,“韓公子,你說怎么干,我們就怎么干!”
周明也跟著附和:“對!我們這就去跟其他漁民說,讓大家把賣不完的魚都送來,咱們一起做咸魚干!”
韓澈心里松了口氣,漁民這邊算是初步搞定了。接下來,就得去找王瑾萱了。他跟陳三郎、周明約定好,下午就開始收魚,先小批量試做一批咸魚干,然后再去縣城找銷路,之后便往王承嗣的縣尉府走去。
縣尉府的大門比韓澈家的茅草屋氣派多了,朱漆大門旁站著兩個家丁,看到韓澈過來,其中一個家丁認出了他,連忙上前問道:“韓公子,你是來找我家小姐的嗎?”
韓澈點了點頭:“勞煩小哥通報一聲,就說韓澈有要事求見王小姐。”
家丁應了聲,轉身進府通報。不多時,王瑾萱便從府里走了出來,她穿著一身淡藍色的襦裙,頭發用一根玉簪挽著,比上次在鹽灘上見到時更顯素雅。“韓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她走到韓澈面前,語氣溫和,眼神里帶著幾分好奇。
韓澈把自己想搞漁鹽產業鏈、做咸魚干的想法跟她說了一遍,最后道:“王小姐,我知道你認識縣城里的商鋪掌柜,想請你幫忙看看,有沒有商鋪愿意收咱們做的咸魚干。要是能打開銷路,不僅我能受益,津門的漁民也能多賺一份錢。”
王瑾萱聽完,眼睛亮了起來:“韓公子,你這個想法很好!單一賣鹽確實容易受牽制,搞深加工既能提高收益,還能降低風險,這是民生大事。縣城里有幾家商鋪專門賣干貨,我認識張記商鋪的張掌柜,他為人實在,咱們可以先做一批樣品,我帶你去找他談談。”
韓澈沒想到王瑾萱這么爽快就答應了,心里一陣感激:“多謝王小姐!我已經跟陳叔他們說好,下午就收魚試做咸魚干,等做好了,我就去找你。”
“好。”王瑾萱點了點頭,又想起了什么,補充道,“對了,柳存義昨天被罰了糧食,心里肯定不服氣,你做咸魚干的時候要多留意,別讓他搞破壞。我爹也說了,會讓衙役多去鹽灘和漁村附近巡查,有什么事你隨時來找我。”
韓澈心里一暖,王瑾萱不僅愿意幫忙,還提醒他注意柳存義,考慮得比他還周全。“我會留意的,多謝王小姐提醒。”
跟王瑾萱告別后,韓澈心情大好,腳步也輕快了許多。他沿著石板路往家走,心里已經開始盤算起來:先做好咸魚干,打開銷路,然后再研發魚醬、腌魚塊,一步步把產業鏈做起來。等規模大了,還可以跟滄州的鹽商合作,把產品賣到更遠的地方,到時候就算柳存義想搞事,也動不了他的根基了。
回到家時,趙氏正在院子里曬衣服,看到韓澈回來,連忙問道:“澈兒,跟陳三郎他們談得怎么樣了?”
“娘,談得很順利,他們都愿意跟著干。”韓澈笑著說,“下午就開始收魚,試做咸魚干,王小姐也答應幫忙聯系縣城的商鋪,銷路應該沒問題。”
趙氏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能安穩賺錢,娘就放心了。”
韓婉兒跑過來,拉著韓澈的衣角:“哥,我也想幫忙做咸魚干,我可以幫你挑魚!”
韓澈笑著點頭:“好,那婉兒就負責挑魚,咱們一家人一起干!”
下午,陳三郎和周明帶著幾個漁民,把家里賣不完的魚送到了韓澈家附近的空院子里——這是韓澈特意租來的,用來做咸魚干的加工場地。漁民們把魚倒在竹筐里,韓澈教大家怎么處理魚:去掉魚鱗和內臟,清洗干凈后切成塊,然后均勻地撒上細鹽,腌制半個時辰,再拿到院子里的竹架上晾曬。
漁民們學得很認真,韓婉兒也在一旁幫忙挑出小石子和雜質,趙氏則燒了熱水,給大家解渴。院子里一派忙碌的景象,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期待的笑容。
就在大家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一個年輕的漁民突然跑了進來,臉色有些慌張:“韓公子,陳叔,不好了!柳存義家的管家帶著幾個人,在村口打聽咱們收魚的事,還說咱們搶了他們的生意,好像要來找麻煩!”
韓澈手里的動作一頓,心里咯噔一下——柳存義果然還是來了。他放下手里的魚塊,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大家別慌,繼續干活。陳叔,你跟我去村口看看,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陳三郎也跟著站起身,手里攥緊了一根木棍:“韓公子,我跟你一起去!要是他們敢動手,咱們就跟他們拼了!”
韓澈點了點頭,跟著陳三郎往村口走去。他知道,這只是柳存義的第一次試探,接下來,恐怕還有更多的麻煩在等著他。但他已經不是剛穿越過來時那個手無寸鐵的寒門小子了,他有漁民的支持,有王瑾萱的幫忙,還有現代的智慧,不管柳存義耍什么手段,他都有信心應對。只是他沒料到,柳存義這次的手段,比他想象的還要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