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道成也是一臉的疑惑,他看向陸宸,眼中帶著詢問,卻見他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
他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沉聲開口。
“宣。”
“宣——長平公主覲見——”
隨著內(nèi)侍高亢的唱喏,滿朝文武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奉天殿入口。
只見洛晴雪穿著一襲素雅的宮裝,步履從容地跨過了高高的門檻。
她神情端凝,雖未施粉黛,卻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皇家氣度,壓得殿內(nèi)百官竟一時不敢直視。
在她的身后,還跟著幾名內(nèi)侍,兩人一組,抬著幾口沉甸甸的樟木箱子。
安國公趙崇正欲噴薄而出的言辭,就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嚨里。
他眼睜睜看著洛晴雪走進來,整個人都懵了。
她怎么會來?
她來做什么?
無數(shù)的疑問在他腦中炸開,讓他一時忘了身在何處。
洛晴雪在大殿中央站定,盈盈下拜。
“兒臣參見父皇?!?/p>
“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
洛道成抬了抬手。
他眉頭緊鎖,心中滿是疑云。
晴雪怎么會來這里?
這朝堂之上,豈是她一個公主該來的地方。
難道是陸宸那小子,又在背后搞什么名堂?
“今日乃是朝會,你不在府中好生待著,來此何事?”
洛晴雪站直了身子,語氣不卑不亢。
“回父皇,兒臣聽聞父皇正為國事煩憂?!?/p>
“方才在殿外,又恰巧聽聞戶部為修繕堤壩之事,國庫吃緊?!?/p>
此言一出,群臣嘩然。
一個深宮公主,竟公然在朝堂之上談?wù)搰??這成何體統(tǒng)!
洛道成臉色微沉,隱隱透出不悅。
祖宗規(guī)矩,后宮宗室不得干政,晴雪此舉,已是逾越了。
洛晴雪仿佛沒有看到他眼中的警告,她微微提高了聲量。
“兒臣深知,國難當(dāng)頭,匹夫有責(zé)?!?/p>
“兒臣雖是一介女流,卻也流著皇家的血脈,食君之祿,自當(dāng)為君分憂?!?/p>
她話鋒一轉(zhuǎn),清亮的眸子掃過眾人。
“前段時日,兒臣閑來無事,便試著經(jīng)營了一家名為雪顏閣的胭脂水粉鋪子,所幸略有盈余。”
“故,兒臣今日斗膽上殿,是愿將雪顏閣開業(yè)至今所有盈利,連同兒臣自己積攢多年的俸祿、封地進益與私房錢,共計白銀五萬兩,盡數(shù)捐予國庫!”
“愿為父皇分憂,為我大炎萬千百姓,盡一份綿薄心力!”
話音落定,她對著身后的內(nèi)侍輕輕頷首。
內(nèi)侍們立刻上前,將那幾口大箱子的箱蓋一一打開。
剎那間,滿殿珠光寶氣,竟似都黯淡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箱中那碼放得整整齊齊,在殿頂光線下閃著眩目白光的銀錠,奪去了心神。
五萬兩!
這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足以解了戶部一半的燃眉之急。
朝堂之上,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洛道成臉上的愕然還未褪去,眼中已是波濤洶涌。
他緩緩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胸中激蕩著震驚、欣慰與無與倫比的驕傲。
好!好一個為父皇分憂,好一個為百姓盡心!這才是他洛家的女兒!
與這份心系天下的仁孝相比,什么公主經(jīng)商,什么祖宗規(guī)矩,都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好!好女兒!”
洛道成激動得連連稱贊,聲音都有些顫抖。
“我兒深明大義,心系社稷,朕心甚慰!”
他快步走下御階,親自將洛晴雪扶起。
“只是,身為公主之尊,往后還是莫要過多沾染此等商賈之事,你的這份心,父皇領(lǐng)了?!?/p>
站在百官之首的太傅周錚,此刻也是一臉動容。
他雖是守舊之人,最重規(guī)矩,但此刻,公主殿下此舉,卻是實實在在的為國為民。
他走出隊列,對著洛晴雪深深一揖。
“公主殿下仁孝之心,感天動地,實乃我大炎之福,社稷之幸!老臣為殿下賀!”
站在原地的安國公趙崇,一張老臉已經(jīng)徹底黑了下去。
他的拳頭在官袍下死死攥緊,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
怎么會這樣?
他眼睜睜地看著洛晴雪,這個他從未放在眼里的病弱公主,三言兩語之間,就將他精心布置的死局,徹底盤活。
非但沒能讓她和陸宸身敗名裂,反而讓她借此機會,收獲了滿朝贊譽和天子親口的夸獎!
他籌謀的一切,都成了為她鋪路的墊腳石!
一股腥甜涌上喉頭,被他強行咽了下去。
不行,他絕不能就這么認(rèn)輸!
趙崇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的滔天怒火。
他對著洛晴雪假惺惺地拱了拱手,一臉贊嘆。
“公主殿下高義,老臣佩服?!?/p>
隨即,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幽幽地落在了陸宸身上。
“只是,老臣聽聞,這雪顏閣真正的東家,卻是駙馬爺吧?”
此言一出,大殿內(nèi)剛剛緩和的氣氛,瞬間又緊繃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在陸宸和洛晴雪之間來回逡巡。
陸宸站在那里,眉眼微動,仿佛沒聽到一般。
他心中明了。
趙崇這分明是還不死心,想將火燒到自己身上。
洛晴雪卻轉(zhuǎn)過身,迎上趙崇那雙咄咄逼人的老眼,神色坦然,不見半分慌亂。
“安國公所言不差?!?/p>
她竟是直接承認(rèn)了。
趙崇心中一喜,正要借此發(fā)難,卻聽她繼續(xù)不疾不徐地說道。
“雪顏閣從籌備到開業(yè),夫君確實幫了本宮許多?!?/p>
“鋪子的選址、伙計的調(diào)教、賬目的管理,樁樁件件,都耗費了他不少心力?!?/p>
“若無夫君在背后為本宮打理,雪顏閣斷然不會有今日這般光景。”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既肯定了陸宸的功勞,又將他牢牢地定位在了“賢內(nèi)助”的角色上。
洛晴雪微微一笑,話鋒陡然一轉(zhuǎn),聲音清越,響徹大殿。
“只是,國公爺恐怕不知,本宮之所以開這雪顏閣,其初衷,便是為了父皇,為了我大炎!”
安國公趙崇一愣。
好大的口氣!區(qū)區(qū)一個胭脂鋪,也敢妄談為國?
洛晴雪沒有理會他臉上的錯愕,她轉(zhuǎn)身,再次面向龍椅上的洛道成,深深一福。
“父皇明鑒,兒臣身為公主,無治國安邦之才,亦無領(lǐng)兵殺敵之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