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的話,讓崔琰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他身后那些捧著禮物的仆人,手都抖了一下,險些將錦盒摔在地上。
張猛、狄英等一眾人,也全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他們的大腦,在這一刻,徹底宕機了。
不是,殿下拒絕了?
殿下竟然拒絕了?
那可是清河崔氏!
天下第一的門閥世家!
娶了崔靈兒,就等于將整個崔氏綁上了戰車,未來角逐那個大位,都多了至少五分勝算!
這么大的餡餅砸在臉上,殿下竟然一腳給踹開了?
“殿下……”
崔琰最先反應過來,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漲得通紅。
他以為自己姿態放得足夠低,誠意給得足夠足。
沒想到,換來的卻是當眾羞辱。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怒火,聲音干澀地問道:“老朽……能否請問殿下,為何拒絕?”
“我崔氏,究竟是哪里……入不了殿下的眼?”
蕭煜看著崔琰那張強作鎮定的臉,忽然笑了。
“崔家主,你誤會了。”
“非是本王看不上崔家,更不是看不上崔小姐。”
蕭煜放下茶杯,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崔琰身上。
“本王只問崔家主一句。”
“藩王娶正妃,需要什么流程?”
崔琰一愣。
這個問題,他當然知道。
“需……需陛下下旨賜婚,宗人府登記造冊,昭告天下。”
“說得對。”
蕭煜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那崔家主覺得,本王現在上書父皇,說要迎娶清河崔氏的嫡女為正妃。”
“我父皇,會答應嗎?”
“我那遠在京城的二哥、三哥,會答應嗎?”
“朝堂上那些視你們世家如虎狼的言官,會答應嗎?”
蕭煜一連串的反問,讓崔琰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是啊,蕭煜現在的身份太敏感了!
他剛被誣告謀反,雖然洗清了嫌疑,但在京城那些人眼里,他依然是個戴罪的皇子。
一個失勢的皇子,突然要和天下第一的門閥聯姻。
這在皇帝眼里,是什么?
這是結黨!
這是要造反啊!
到時候,別說賜婚了。
恐怕一道將他押解回京的圣旨,會和彈劾他的奏章,一起飛到涼州!
崔琰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看著蕭煜,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本以為自己是來投資,是來雪中送炭。
現在才發現,自己差點一把火,把蕭煜最后的活路都給燒了!
“所以,不是本王不想娶。”
“是崔家主,想害本王啊。”
“噗通!”
崔琰聞言,雙膝一軟,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殿下恕罪!是老朽……是老朽思慮不周,險些害了殿下!”
“老朽該死!老朽該死!”
他一邊說,一邊抬手就往自己臉上扇去。
這要是被蕭煜記恨上,以他屠夫的名號,恐怕他都得躺著離開王府。
“崔家主這是做什么。”
蕭煜抬了抬手,張猛立刻上前,將崔琰攔住。
“本王知道,崔家主是一片好意。”
蕭煜慢悠悠地說道:“正妃當不成,倒也不是沒有別的法子。”
崔琰聞言,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希望的光芒。
“還請殿下示下!”
“若崔小姐不嫌委屈,愿意……當個庶妃。”
“那就不必上報朝廷,本王自己,就能做主。”
庶妃!
這兩個字,像兩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崔琰的耳朵里!
他整個人都懵了!
庶妃?說白了,那就是個妾!
他清河崔氏的嫡長女,幾百年來公認的天下第一高門!
他們家的女兒,嫁給皇子,竟然只能當一個沒有名分的妾?
這要是傳出去,他清河崔氏的臉面,往哪擱?
“怎么?”
蕭煜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
“崔家主不愿意?”
“還是覺得,本王這個落魄皇子,連讓你崔家嫡女當妾的資格,都沒有?”
崔琰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這是蕭煜的最后通牒!
也是對他,對整個崔氏,最徹底的一次考驗!
答應,清河崔氏顏面掃地,淪為天下笑柄。
但,這是投資!
是把所有籌碼,都壓在蕭煜身上!
若蕭煜未來真能成事,那崔家,便是從龍第一功臣,今日之辱,皆是明日之榮。
若拒絕……
崔琰看了一眼站在蕭煜身后,手按刀柄,面無表情的張猛和狄英。
他毫不懷疑,只要他說一個不字。
今天,他崔琰,還有他帶來的所有人,都走不出這個涼王府!
他該怎么辦?
就在崔琰天人交戰之際,蕭煜站了起來。
“看來崔家主很為難啊。”
“也罷,此事不急,崔家主可以回去,慢慢考慮。”
“考慮好了,再來答復本王。”
蕭煜說完,轉身就要走。
“殿下且慢!”
崔琰猛地叫住了他!
不能等!
崔琰心里清楚,今天若是答應,是雪中送炭!
等日后蕭煜勢大了再答應,那便是錦上添花,意義完全不同!
賭了!
他崔琰活了一輩子,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
今天,就賭這一把!
崔琰一咬牙,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著蕭煜的背影,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老朽,代靈兒,代我清河崔氏,答應殿下!”
“從今往后,我崔家,唯殿下馬首是瞻!”
蕭煜的腳步,停住了。
他轉過身,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說實話,他也沒想到,這老狐貍,竟然真的這么有魄力。
“好!”
“崔家主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蕭煜走上前,親自將崔琰扶了起來。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卻之不恭了。”
“等本王找人算個好日子,就把崔小姐迎娶過門。”
蕭-煜話鋒一轉,仿佛不經意地問道:“對了,不知崔家主,為崔小姐準備了多少嫁妝啊?”
“噗——”
崔琰剛站穩,聽到這話,一口老血差點當場噴出來。
嫁妝?
老子連聘禮都沒提,你他娘的直接問嫁妝?
你還要不要臉了!
崔琰的嘴角狠狠抽搐了幾下,心里把蕭煜罵了個狗血淋頭,臉上卻還得擠出笑容。
“殿下放心!我崔家的女兒出嫁,嫁妝……定不會讓殿下失望!”
“老朽回去,立刻就擬一份清單,送到府上!”
“好,那本王就靜候佳音了。”
蕭煜滿意地點了點頭,揮了揮手。
“來人,送崔家主。”
崔琰失魂落魄地被“送”出了王府。
而涼州城接下來的日子內,一場轟轟烈烈的基建運動,就此展開。
城內的房子,道路,以及醫學院都在緊鑼密鼓的拔地而起。
整個涼州,一片欣欣向榮。
而京城之內,氣氛卻異常的詭異。
太和殿內,文武百官,分列兩旁。
龍椅之上,胤帝面無表情地聽著下方官員的奏報,昏昏欲睡。
就在這時,二皇子蕭策,手持玉笏,從隊列中走出。
“父皇,兒臣有本要奏!”
胤帝眼皮抬了抬。
“講。”
蕭策深吸一口氣,聲音陡然拔高,響徹整個大殿!
“兒臣,彈劾九弟涼王蕭煜!”
“其就藩涼州,不思安撫百姓,反而橫征暴斂,逼反百姓。”
“致使涼州血流成河,怨聲載道。”
“請父皇下旨,嚴懲此等逆子,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