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殺意如實質般從蘆葦叢中彌漫開來,死死鎖定林凡與趙大。林凡甚至能聽見弓弦被緩緩拉開的細微聲響——前有埋伏,后有火海,他們已成甕中之鱉。
“隊率…”趙大握緊手中卷刃的刀,聲音嘶啞,顯然已做好最后搏命的準備。
林凡卻抬手阻止了他。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絕望與恐懼,目光銳利地盯住那片殺機四伏的蘆葦叢:是誰設的伏?袁紹的潰兵?還是其他勢力?
“在下林凡,曹公麾下參軍祭酒!”林凡揚聲高喊,聲音在空曠的河灣回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烏巢已焚,淳于瓊已死!閣下埋伏于此,意欲何為?若要取我性命,何不現身一見?!”
這是一場豪賭——賭對方并非袁紹死忠,賭這亂世之中,凡事皆有轉圜余地。
蘆葦叢中一片寂靜,只有風拂葦稈的沙沙聲。那冰冷的殺意未散,卻也沒有立刻發動攻擊。
片刻后,一個清朗平和、似不帶煙火氣的聲音,從蘆葦深處悠然傳來:“林參軍,別來無恙乎?”
隨著話音,蘆葦向兩側分開,一名羽扇綸巾、身長八尺的儒雅文士緩步走出。他面帶淺笑,眼神清澈卻深邃,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不是諸葛亮,又是誰?!
他身后跟著數十名手持強弓勁弩、眼神銳利的精悍士卒,顯然是他的私兵部曲。
“諸葛…先生?!”林凡瞳孔驟縮,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諸葛亮怎么會在烏巢?怎么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出現?!
諸葛亮輕搖羽扇,仿佛身處自家庭院而非修羅戰場。他瞥了一眼遠處沖天的火光與隱約的喊殺聲,微微頷首:“林參軍果然手段非凡,竟真以一營之力攪動河北風云,焚了袁本初的根基。亮,佩服。”
他的語氣里,聽不出是真心贊嘆,還是暗藏嘲諷。
林凡心念電轉——諸葛亮在此,絕非凡事!他強自鎮定,拱手道:“先生謬贊,不過是僥幸罷了。不知先生在此…是敵是友?”
“是敵是友?”諸葛亮微微一笑,羽扇輕點林凡,“林參軍以為,亮若是敵,你與這位壯士,此刻還能站在這里與亮說話嗎?”
林凡默然。確實,以諸葛亮身后精銳弓弩手的實力,剛才他們毫無防備時,早已被射成刺猬。
“先生之意是…”
“亮在此,乃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諸葛亮目光掃過林凡狼狽的模樣,以及他懷中隱約露出的半截虎符,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順便…接應一位可能用得上的‘故人’。”
受人之托?接應故人?
林凡心中猛地一跳——難道是郭嘉?郭嘉生前竟與諸葛亮有過聯系?還是另有隱情?
“先生是來救我的?”林凡試探著問。
“救?”諸葛亮搖頭,笑容意味深長,“林參軍此言差矣。你已成功焚糧,名動天下,何須人救?亮此來,是為你指一條…生路,亦是一條…或許能讓你走得更遠的路。”
他指向河灣中原本接應林凡的小船:“此船目標太大,且袁紹潰兵四散,沿河搜尋,你乘此船,走不出十里必被攔截。”
“那先生之意…”
“由此向北五里,有處廢棄漁村,村中泊有快舟數艘,乃亮預先布置。”諸葛亮從容道,“你可乘舟順流而下,至下游八十里外‘野王渡’,自有人接應,送你返回曹營。”
這竟是早已計劃好的接應路線!諸葛亮不僅算到他會成功焚糧,還算到他會被迫從此處撤離,甚至提前布好了退路?!
這份算計,讓林凡心底泛起一陣寒意。
“先生…為何助我?”林凡問出最關鍵的問題。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尤其對方是諸葛亮。
諸葛亮羽扇輕搖,目光望向南方曹操大營的方向,又似穿透了時空,語氣縹緲:“郭奉孝臨終前,曾有一信致于亮。言及林參軍乃天下‘變數’,囑亮…若有機緣,當照拂一二。”
又是郭嘉!林凡心中巨震——郭嘉竟然連這一步都算到了?!
“此外,”諸葛亮收回目光,看向林凡的眼神驟然銳利,“袁紹若敗,北方必亂。曹操勢大,非荊州之福。留林參軍這等‘變數’在曹操麾下,或許…能讓這天下棋局,多些趣味,也多些…轉圜余地。”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算計!幫助林凡,既是履行對郭嘉的承諾,也是為了在曹操身邊埋下一顆不可控的棋子,制衡曹操未來的擴張!
林凡看著諸葛亮深不見底的眼眸,心中五味雜陳。他本以為自己靠著先知與系統掙扎求生,卻不知早已落入這些頂級謀士的棋局,成了他們博弈的棋子。
“林參軍不必多想。”諸葛亮似看穿了他的心思,淡然道,“路在腳下,如何走,終究在你。亮只是…提供了一個選擇。”
他揮了揮手,一名部下將一份簡易地圖和一枚刻著奇特紋路的木牌遞給林凡:“地圖標示路線,木牌為信物,至野王渡出示即可。”
說完,諸葛亮轉身便欲離去,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先生!”林凡忍不住開口,“今日之恩,林凡銘記。他日若…”
“他日之事,他日再言。”諸葛亮打斷他,頭也不回地走入蘆葦深處,聲音隨風傳來,“林參軍,好自為之。但愿他日相見,你我…非是敵人。”
話音落,諸葛亮及其部曲如同出現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茫茫蘆葦蕩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河灣邊,只剩林凡、趙大,以及那艘孤零零的小船。
“隊率…這…”趙大看著手中的地圖和木牌,又望向諸葛亮消失的方向,腦子完全轉不過來。
林凡握著冰涼的地圖與木牌,心情復雜到了極點——劫后余生的慶幸、對諸葛亮深不可測的忌憚、對自身命運的迷茫,種種情緒交織。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
“按他說的做!”林凡深吸一口氣,做出決定。無論諸葛亮有何目的,眼下這條生路是真實的,“我們去漁村!”
依靠諸葛亮提供的地圖與指引,林凡和趙大艱難找到那處廢棄漁村,果然在那里發現了幾艘隱藏良好的快舟。他們不敢停留,立刻登船,順著黃河水流朝下游的野王渡疾馳而去。
一路上,沿岸一片混亂——袁軍潰兵如無頭蒼蠅般四處逃竄,焚燒糧草的噩耗如瘟疫般傳開,袁紹大軍的士氣已徹底崩潰。
兩日后,他們順利抵達野王渡。出示木牌后,果然有人接應,將他們安置在一支前往曹營的商隊中,隱匿行蹤。
當林凡歷經千辛萬苦,再次看到曹軍大營的旗幟時,只覺恍如隔世。
曹營的氣氛,與林凡離開時已是天壤之別——壓抑與絕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勝利的狂喜與昂揚的斗志。烏巢大火的消息早已傳回,袁紹百萬大軍不戰自潰,曹操正揮師乘勝追擊,擴大戰果!
林凡的回歸,在營中引起不小的轟動。
“林參軍回來了!”
“是‘鍵盤營’的林隊率!他們真的燒了烏巢!”
士兵們看著他,眼神里滿是敬畏、好奇,甚至帶著一絲英雄般的崇拜。
林凡沒有理會這些,第一時間求見曹操。
中軍大帳內,勝利的喜悅洋溢在每個人臉上。曹操端坐主位,意氣風發,荀彧、荀攸、曹洪等文武重臣皆在。
“卑職林凡,參見丞相!”林凡入帳,恭敬行禮。他依舊穿著那身破爛染血的袁軍號衣,形容憔悴,腰桿卻挺得筆直。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曹操看著林凡,臉上露出難得的真切笑容:“林凡!你回來了!好!好!好!”
連說三個“好”字,可見他心中之暢快。
“孤已得報,你率‘鍵盤營’精銳深入虎穴,焚毀烏巢糧草,更陣斬敵將淳于瓊!此乃官渡首功!壯哉!勇哉!”曹操聲音洪亮,毫不吝嗇贊譽。
“全賴丞相洪福,將士用命,卑職不敢居功。”林凡謙遜道,心中卻無太多喜悅,只剩疲憊。
“有功必賞!”曹操大手一揮,“擢升林凡為揚武將軍(雜號將軍,地位顯著提升),領‘鍵盤營’主將,增兵至八百!賜金百斤,帛千匹!”
揚武將軍!秩比兩千石!這意味著林凡真正跨入了高級將領行列!
帳內眾人神色各異——有羨慕,有祝賀,也有…不易察覺的嫉妒與審視。林凡升遷的速度,太快了!
“謝丞相恩典!”林凡再次行禮。
曹操滿意點頭,隨即問道:“孤聽聞,你與趙大最后陷于烏巢重圍,是如何脫身的?”
終于問到了關鍵問題!
林凡心中一凜,將早已準備好的說辭脫口而出:“回丞相,卑職與趙大焚毀帥帳后,趁亂突圍,僥幸找到一處袁軍疏忽的缺口,又奪得快馬,這才得以脫身。途中屢遇潰兵,九死一生…”
他隱去了遇到諸葛亮的所有細節,只將過程描述得驚險萬分,符合常理。
曹操靜靜聽著,目光深邃,看不出是否相信,但并未深究,只是感慨道:“能回來便好!你且好生休整,‘鍵盤營’重建之事,孤會命人全力配合。”
“謝丞相!”
走出中軍大帳,林凡看著手中沉甸甸的揚武將軍印綬,卻沒有多少興奮。他抬頭望天——官渡之戰結束了,他活了下來,還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權勢與地位。
可郭嘉已逝,諸葛亮的身影如夢魘般縈繞心頭,曹操那深不可測的猜忌,也并未因功勞而消散…
前路,似乎更加迷霧重重。
他摸了摸懷中那枚來自諸葛亮的、刻著奇特紋路的木牌,又想起了那句意味深長的話:“但愿他日相見,你我…非是敵人。”
林凡知道,官渡的勝利,對他而言,或許只是一個更龐大、更復雜棋局的開端。而他這個手握“鍵盤”的穿越者,注定無法再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