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惇帳內的燭火忽明忽暗,將帳中諸人的影子拉得狹長,空氣凝滯得仿佛能擰出水來。當斥候跌撞著闖入帳中,顫聲稟報“荊州軍主力正向新野方向集結”時,帳內瞬間陷入死寂——這份消息,恰似一塊巨石砸入平靜的湖面,激起的千層浪里,滿是難以置信與警惕。
“主動出擊?”夏侯惇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佩劍的劍柄,獨眼中滿是疑云,“劉表素來保守,蔡瑁、張允更是只求守住荊州一隅,怎會突然如此激進?”帳下參軍忍不住低聲嘀咕,這話也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劉表經營荊州多年,向來以“守成”為策,蔡瑁、張允背靠荊州士族,更不愿與曹操正面沖突,如今這般反常舉動,背后必定藏著不為人知的算計。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是所有人心**同的念頭。
“砰!”獨眼將軍的拳頭猛地砸在案幾上,青銅酒樽被震得跳起,酒水潑灑在地圖上,暈開一片深色痕跡?!昂脗€劉景升!本將軍尚未點兵南征,他倒先送上門來!”夏侯惇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傳令下去!各部即刻進入戰備狀態,盔甲兵器盡數擦亮,戰馬喂足草料,隨時待命!”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帳下斥候隊長,語氣愈發嚴厲,“再派三倍精銳斥候,務必摸清敵軍虛實——兵力多少?主將是誰?是**力還是偏師佯動?一絲一毫都不能漏!”
軍令如同驚雷般傳遍宛城軍營。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原本還帶著幾分閑適的軍營徹底變了模樣:兵甲碰撞的“鏗鏘”聲此起彼伏,軍官們的呼喝聲穿透營區,戰馬似乎也感受到了緊張的氣氛,不時發出陣陣嘶鳴。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織成一張名為“肅殺”的大網,將整個宛城軍營籠罩其中,連風掠過營帳的聲音,都染上了幾分寒意。
帳內的楊修早已收起了初見消息時的驚容,眼底反而燃起一抹躍躍欲試的興奮。他上前一步,對著夏侯惇拱手道:“夏侯將軍,敵軍既已主動來犯,我軍斷不可遲疑!新野乃荊州北門鎖鑰,若能趁其剛到新野、立足未穩之際,迎頭痛擊,不僅能挫其銳氣,更能揚我軍威,讓荊州上下知曉曹公天威!”
他話鋒一轉,語氣帶著幾分急切:“末將愿即刻草擬戰報與請戰文書,快馬送往許都呈給丞相!此戰若能大捷,必能為我軍南征開個好頭!”這話聽著是主動請戰,實則藏著搶功的心思——楊修身為曹植一派的核心人物,若能將前線首戰的主動權與功勞牢牢攥在手中,無疑能為曹植在曹操心中再添一份分量,只是這份心思,明眼人一看便知。
夏侯惇獨眼微瞇,他雖常年領兵在外,不涉朝堂派系爭斗,卻也絕非愚笨之人,楊修的弦外之音,他瞬間便聽了出來。他沉聲道:“楊主簿有心了。只是軍情緊急,戰機轉瞬即逝,眼下最要緊的是摸清敵情,而非急于遞上文書。”他沒有完全拒絕楊修,卻也劃清了界限,“文書之事,便有勞主簿費心,但若論具體作戰方略,還需等斥候傳回消息,謹慎定奪。”
說罷,夏侯惇的目光轉向了一直沉默佇立在角落的林凡。自消息傳來,林凡便始終眉頭微蹙,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似在梳理思緒?!傲謱④?,你先前提及的‘攻心’之策尚未施展,敵軍便已兵臨城下。如今形勢突變,你可有什么看法?”
林凡從沉思中回過神,他清楚,這既是夏侯惇對他的考校,也是給他在軍中立足的機會。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心中的波瀾,冷靜分析局勢。腦海中,【Tab】技能悄然啟動,將已知的信息飛速拆解、梳理,化作清晰的條目:
? 敵方動機:荊州軍打破常規主動出擊,背后究竟是何緣由?是劉表受了麾下將領的慫恿,還是蔡瑁、張允有了新的依仗?亦或是內部出現矛盾,想借戰事轉移注意力?甚至,這只是一次單純的試探與挑釁?
? 敵方情報:敵軍主將是誰?是沙場老將還是無名之輩?兵力究竟有多少?是真的傾巢而出,還是只派了偏師佯動?更重要的是,這支荊州軍與宛城內部潛藏的細作,是否存在聯動?
? 己方應對:夏侯惇求戰心切,但若貿然出擊,恐中敵軍埋伏;楊修急于爭功,其建議難免帶有私心,需警惕被其干擾判斷。自己一手組建的“鍵盤營”與“暗影”雖已初具規模,卻尚未經過實戰檢驗,此次或許正是試鋒芒的好時機——但風險與機遇并存,容不得半分差錯。
梳理完思緒,林凡抬起頭,目光沉靜如水,語速平穩卻擲地有聲:“夏侯將軍,楊主簿,敵軍此番動向雖出乎意料,卻未必全是壞事。”他的話讓帳內兩人都微微一怔,只聽他繼續說道,“其一,荊州軍勞師遠征,我軍以逸待勞,又占據宛城這一地利,此乃我軍優勢;其二,敵軍主動暴露行蹤,反倒讓我們有機會提前摸清其虛實,避免日后南征時陷入‘不知敵’的困境,省去不少攻堅之苦?!?/p>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末將以為,眼下當務之急有三。”
“其一,堅壁清野,固守宛城。即刻下令緊閉四門,加固城頭防御,增派巡邏隊日夜巡查;同時疏散城外百姓,將糧草、牲畜盡數遷入城內,不給敵軍留下任何可乘之機。更要嚴密監視敵軍動向,重點盯防其糧道與后援,謹防其聲東擊西,或是與城內細作里應外合——此事刻不容緩,需立即著手。”
“其二,情報先行。除了派精銳斥候探查新野方向的敵軍,更要分兵監視襄陽、江陵等地,判斷此次敵軍來犯是孤軍深入,還是荊州全面進攻的前奏。此外,可動用‘鍵盤營’中擅長偽裝滲透之人,讓他們混入敵軍后方或是逃難的百姓中,散播流言——比如夸大我軍兵力,渲染夏侯將軍的威名,再偽造幾封蔡瑁、張允與我軍私通的書信,暗中散播,離間荊州內部關系。這便是將‘攻心’之策用在戰前,先亂敵軍心神?!?/p>
“其三,尋求戰機。若斥候傳回消息,確認敵軍是孤軍冒進,那我軍便不必急于應戰,可待其在新野立足未穩,或是糧草短缺之時,集結精銳兵力,以雷霆之勢突襲——屆時敵軍軍心渙散,我軍必勝無疑,楊主簿的檄文與戰報,也能更有分量地呈給丞相。”
林凡的策略,既兼顧了防守的穩妥,又不失進攻的銳氣,尤其將情報探查與心理戰放在首位,恰好契合了他“鍵盤營”與“暗影”的優勢,聽得夏侯惇頻頻點頭。他心中本就對“城內細作”與“敵軍后援”存有隱憂,林凡的提議恰好說到了他的心坎里?!吧?!林將軍所言,正合我意!”夏侯惇當即拍板,“城防部署與斥候調度之事,本將軍親自負責;至于情報滲透與‘攻心’謀略,便全權交由林將軍打理——你的‘鍵盤營’,也該拉出來練練了!”
一旁的楊修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他原以為林凡只擅長“旁門左道”的攻心之術,卻沒想到其在軍事戰略上也有如此獨到的見解。林凡不僅沒被“急于求戰”的情緒裹挾,反而提出了一套更具前瞻性的方案,尤其是將“離間計”提前到戰前滲透,這份思路確實刁鉆。他壓下心中的復雜情緒,拱手笑道:“林將軍深謀遠慮,修佩服。那檄文撰寫與流言散布的配合,便全聽將軍安排?!?/p>
軍令如山,不容耽擱。林凡辭別夏侯惇與楊修后,立刻快馬返回自己的營區。此時的“鍵盤營”營地里,三十余名骨干已聞訊集結,他們大多是林凡從流民與降卒中挑選出的機敏之人,經過數月訓練,早已褪去了往日的怯懦,眼中滿是期待。而“暗影”負責人——一名面容普通、眼神銳利的漢子,也已等候在帳中。
“‘鍵盤營’聽令!”林凡大步邁入帳中,目光掃過麾下眾人,聲音鏗鏘有力,“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日便是你們證明自己的時刻!”他頓了頓,開始部署任務:
? 第一隊:挑選十名熟悉荊襄口音、擅長言辭之人,攜帶我擬定的流言內容,潛入新野、襄陽方向的城鎮鄉野。在茶肆、酒館、市集這些人多眼雜之地散播流言,重點傳遞三個信息——曹公已集結二十萬大軍,不日便會南下;蔡瑁、張允嫉賢妒能,暗中與曹軍勾結,欲借曹軍之手鏟除荊州異己;劉州牧年事已高,昏聵無能,荊州遲早要易主。
? 第二隊:由五名擅長偽裝、身手敏捷之人組成,偽裝成潰兵或商旅,設法接近新野的荊州軍營。務必摸清敵軍的旗號樣式、兵力部署、士氣狀態,最重要的是,查清敵軍主將是誰——記住,安全第一,若遇危險,即刻撤退,切勿暴露身份。
? 第三隊:剩余之人留守宛城,配合“暗影”的兄弟,加強對城內可疑人物的監視,尤其是與荊州有商旅往來的幾家大戶。一旦發現異常舉動,比如深夜集會、頻繁傳遞消息,立即上報,不可擅自行動。
“得令!”“鍵盤營”的骨干們齊聲應和,聲音里滿是振奮。他們數月來跟著林凡學習“散布流言”“偽造文書”的技巧,不少人還曾因這些“非傳統戰法”心存疑慮,如今終于有機會實戰,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渴望證明自己的價值。
待“鍵盤營”眾人散去準備,林凡轉向“暗影”負責人,壓低聲音道:“兄弟,許都那邊追查‘鬼工坊’的線索雖斷了,但宛城的網必須撒得更開。”他語氣凝重,“重點盯住城南李家、城西王家這幾家——他們與荊州士族往來密切,此次敵軍來犯,難保他們沒有牽扯。另外,想盡一切辦法查清荊州軍主將的身份,這對后續應對至關重要?!?/p>
“屬下明白!”“暗影”負責人重重點頭,他深知情報的重要性,當即躬身領命,轉身快步離去,消失在營區的陰影中。
安排完部署,林凡回到帳中伏案疾書。他鋪開紙張,將流言的核心內容、偽造書信的措辭要點一一寫下——他特意運用了現代傳播學的“模糊性原則”,讓流言聽起來似真似假,既留有“佐證”空間,又不至于因細節太滿而露出破綻。比如偽造蔡瑁的書信時,只提“與夏侯將軍約在新野城外密談”,卻不寫具體時間地點,既能勾起荊州內部的猜忌,又難以被直接證偽。
與此同時,夏侯惇的命令也在宛城全面落地:四門緊閉,城頭守軍增加一倍,箭樓、投石機盡數架設到位;城外百姓在士兵的引導下,或遷入城內,或遷往后方城鎮,糧食、草料等物資被源源不斷地運入糧倉;一隊隊精銳斥候身著輕甲,騎著快馬,如同離弦之箭般灑向新野方向的廣闊地域,將偵察范圍擴展到百里之外。
整個宛城,仿佛一只繃緊了身軀的獵豹,伏在原地,目光銳利地盯著新野方向,等待著最佳的出擊時機。
緊張的氣氛在宛城持續了兩日。這兩日里,城頭的守軍不敢有絲毫懈怠,巡邏隊的腳步愈發急促,連城內百姓都感受到了壓抑的戰爭氛圍,街頭巷尾的喧鬧聲少了許多。
第三日清晨,“鍵盤營”派出的第一波人手終于陸續傳回消息。負責散播流言的隊員稟報,流言已在新野周邊的鄉鎮和荊州軍先鋒部隊中悄然傳開,不少荊州士兵私下議論“曹軍二十萬大軍即將南下”,甚至有小股士兵因恐懼而偷偷逃跑;但流言的整體效果如何,還需后續觀察。
而負責探查敵軍虛實的第二隊,卻帶回了壞消息——隊員在接近荊州軍營時被發現,雖拼死突圍,卻損失了一人,僅兩人安全返回。據幸存者描述,荊州軍已在新野城外扎下大營,營帳連綿數里,兵力看似不少,且旗號混雜,既有劉表的“劉”字旗,也有蔡瑁的“蔡”字旗,一時難以判斷主將是誰。
就在林凡為“主將不明”的消息皺眉時,“暗影”負責人深夜秘密求見,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皩④姡∮兄卮蟀l現!”他壓低聲音,湊近林凡說道,“我們盯住的城南李家,其管家今日傍晚借口‘采買物資’,偷偷出了城,在城西十里坡的一處荒廢土地廟,與一名形跡可疑之人接頭!”
“哦?”林凡精神一振,連忙追問,“可聽到他們說了什么?”
“我們的人潛伏在土地廟附近的草叢里,隱約聽到‘糧草’‘三更’‘舉火為號’這幾個詞!”“暗影”負責人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那接頭人身形矯健,說話帶著荊襄口音,看著像是行伍之人,絕非普通商旅!”
內應!林凡心中猛地一沉——果然有內奸!而且對方選擇在“三更”“舉火為號”,還提及“糧草”,顯然是想在夜間配合城外的荊州軍,里應外合偷襲宛城糧倉!如此看來,荊州軍此次主動出擊,并非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謀,連城內的內應都安排妥當了!
“繼續盯死李家和那個接頭人!”林凡當機立斷,語氣嚴厲,“切記不要打草驚蛇,查清他們還有沒有其他同伙!我這就去稟報夏侯將軍!”
然而,就在林凡抓起披風,準備動身前往中軍大帳時,城外突然傳來震天的戰鼓聲!緊接著,“殺啊——”“沖啊——”的吶喊聲如同潮水般涌來,瞬間打破了宛城的寧靜!
“怎么回事?”林凡臉色一變,快步沖出營帳,朝著南門方向望去——只見夜色中,新野方向燃起無數火把,如同一條火龍般朝著宛城逼近,無數荊州士兵手持刀槍,正朝著南門發起猛攻!
他立刻登上城頭,只見城下的荊州軍如同潮水般涌向城門,箭矢如飛蝗般遮天蔽日,幾架巨大的撞城車在盾牌手的掩護下,正一下下地撞擊著城門,發出“轟隆轟隆”的沉悶巨響,城門在撞擊下微微晃動,仿佛隨時都會被攻破。
城頭的曹軍在夏侯惇的指揮下拼死抵抗,滾木、礌石、熱油金汁不斷從城頭傾瀉而下,城下瞬間響起一片慘叫聲,荊州軍的尸體很快堆積如山。但即便如此,荊州軍的攻勢依舊猛烈,一波又一波的士兵踩著同伴的尸體沖鋒,仿佛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攻破城門。
林凡眉頭緊鎖,盯著城下的攻勢,心中卻升起一絲疑慮——這攻勢雖猛,卻少了一股決死的銳氣。荊州軍的士兵看似奮勇,卻在接近城頭時下意識地放慢腳步,尤其是在曹軍傾瀉熱油時,退避的速度明顯快于沖鋒的速度。
“不對勁……”林凡喃喃自語,“這更像是一場大規模的佯攻,目的是吸引我們的注意力!”他心念電轉,猛地想起“暗影”稟報的“糧草”“舉火為號”——對方的目標,根本不是城門,而是城內的糧倉!
“他們的目標是糧草!城內的內應要在混亂中動手!”林凡瞬間明悟,對著身邊的親兵厲聲吼道,“快!立刻去中軍大帳稟報夏侯將軍——敵軍是佯攻南門,實則想偷襲城南糧倉!請將軍速調一隊精銳給我,我要去城南平亂!”
親兵不敢耽擱,立刻翻身上馬,朝著中軍大帳飛奔而去。林凡深知時間緊迫,不等調令到來,直接讓人吹響號角,召集自己麾下所有能調動的人手——“鍵盤營”留守的十余人,加上自己的二十名親兵衛隊,總計不過四十人,他卻沒有絲毫猶豫,帶著眾人朝著城南糧倉疾馳而去。
剛靠近糧倉區域,便聽到前方傳來“殺啊”的喊殺聲和兵刃碰撞的“鏗鏘”聲。林凡抬頭望去,只見糧倉外圍的守軍已與一群蒙面人纏斗在一起,蒙面人約莫有二三百人,手持刀槍,攻勢兇猛,而糧倉的大門已被撞開,幾名蒙面人正舉著火把,朝著糧倉內的糧垛沖去——顯然,內應已經混了進去,想要點燃糧草!
“‘鍵盤營’跟我上!保護糧草!”林凡拔出腰間佩劍,一聲大喝,率先朝著蒙面人沖去。他身后的“鍵盤營”士兵雖非頂尖猛士,但數月來接受的“配合戰術”訓練此刻派上了用場——他們迅速結成一個小型的“楔形陣”,以盾牌為掩護,長矛在前,短刀在后,如同一把鋒利的楔子,猛地切入亂戰的人群中。
林凡將【Tab】技能運用到極致,目光快速掃過戰場,瞬間鎖定了蒙面人的薄弱環節——左側那隊蒙面人配合散亂,顯然是臨時拼湊的烏合之眾。“攻左側!”他高聲下令,帶領親兵朝著左側猛沖,佩劍揮舞間,接連砍倒兩名蒙面人,硬生生撕開了一個缺口。
混亂中,林凡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城南李家的管家!他手持火把,正趁著混亂,朝著一堆堆滿糧食的糧垛沖去,臉上滿是猙獰?!皵r住他!”林凡厲聲喝道,一劍逼退身前的蒙面人,就要追上去。
就在這時,一支冷箭突然從暗處射出,帶著“咻”的破空聲,直取林凡后心!
“將軍小心!”一聲稚嫩的呼喊響起,只見“鍵盤營”中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