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照舊。”柳文淵斬釘截鐵。
“‘血瓷’必須如期送入行宮。”
“這是‘尊主’的命令,也是我們柳家更進一步的階梯!”
“只要陛下長期接觸……哼,屆時朝廷動蕩,才是我們渾水摸魚之時!”
“蕭止焰那邊,你想辦法拖住他,必要時,可以動用‘那邊’的力量,給他制造點麻煩,讓他無暇他顧。”
“是,父親!”柳清臣眼中重新燃起野心和狠厲的光芒。
夜色深沉。
穆薩的宅邸守衛果然森嚴,明哨暗崗不少,而且透著股不尋常的戒備氣息。
蕭止焰與秦嘯、風隼在暗處匯合。
“大人,查探過了,宅子內外都有好手,不像是普通護院,倒像是……軍中退下來的好手,或者某些大家族圈養的死士。”風隼低聲道。
“柳家?”蕭止焰問。
“不確定,但可能性很大。”風隼點頭。
“穆薩情況很不妙,據我們買通的一個仆役說,已經幾天水米不進了,全靠參湯吊著命,而且……似乎有人在嚴格控制接近他的人,連他兒子都不能輕易見到。”
“這是軟禁加等死!”秦嘯冷聲道。
“我們必須盡快進去!”
“硬闖動靜太大。”蕭止焰沉吟。
“撥弦,你有何辦法?”
上官撥弦早已觀察多時,她低聲道:“阿箬擅長驅使蟲蟻,或許可以讓她的寶貝們先探探路,制造點混亂。”
“然后,我們易容成送藥或者內部仆役混進去。”
“關鍵是速度要快,必須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找到穆薩問出關鍵!”
計劃定下,立刻行動。
阿箬口中發出奇異的低嘯,不多時,一些細小的蛇蟲鼠蟻開始悄然向宅邸聚集。
很快,宅院內響起了幾聲壓抑的驚呼和騷動——有護衛被毒蟲咬傷了!
趁著守衛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間,上官撥弦和蕭止焰已易容成一對送夜宵的仆役夫婦,提著食盒,低著頭,快步走向宅院側門。
秦嘯和風隼則在外部策應,隨時準備接應。
側門的守衛也被內部的騷動弄得有些緊張,看到是熟悉的“仆役”,粗略檢查了一下食盒,便揮手放行。
一進入宅院,兩人立刻按照風隼事先提供的簡陋地圖,朝著穆薩所在的主臥方向摸去。
越靠近主臥,守衛越少,但氣氛越發凝重,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和……一種若有若無的、與“朱心血石”相似的腥氣!
主臥外只有兩個面容冷硬的守衛。
上官撥弦指尖微動,兩枚浸了強效麻藥的細針無聲無息地射出,兩名守衛身體一僵,軟軟倒地。
兩人迅速推開房門,閃身而入,隨即反手關上。
房間內燭光昏暗,一個形銷骨立、面色青黑、眼窩深陷的胡商躺在床上,氣息奄奄,正是穆薩!
他床邊還站著一個穿著黑衣、面容隱藏在陰影中的人,手中正端著一碗藥,似乎正要給他灌下去!
聽到動靜,那黑衣人猛地回頭,看到易容后的上官撥弦和蕭止焰,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隨即化為兇狠,抬手就將藥碗砸了過來,同時拔出腰間短刀!
蕭止焰反應極快,側身避開藥碗,長劍已然出鞘,迎上那黑衣人的短刀!
“鐺”的一聲,火星四濺!
上官撥弦則趁機撲到床邊,手指迅速搭上穆薩的腕脈。
脈象紊亂微弱,中毒已深,心脈受損,確實已到油盡燈枯之境!
她立刻取出銀針,刺入穆薩幾處要穴,強行激發他最后的生機。
“穆薩!醒醒!”
“告訴我們,‘朱心血石’是誰給你的?”
“柳家要做什么?!”上官撥弦在他耳邊急聲呼喚。
穆薩似乎被銀針刺激,渾濁的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看到陌生的上官撥弦,眼中先是茫然。
隨即似乎認出了什么(或許是上官撥弦的眼神,或許是她身上某種氣息),嘴唇劇烈地哆嗦起來,用盡全身力氣,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模糊的音節。
“柳……柳文淵……”
“‘尊主’……”
“瓷……貢……毒……”
“洛……陽王……”
洛陽王?!
這三個字如同驚雷,在上官撥弦和正在與黑衣人激戰的蕭止焰耳邊炸響!
穆薩嘶啞而模糊的遺言,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蕭止焰和上官撥弦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洛陽王,李元軌!
當今天子的皇叔,太宗皇帝的幼子,封地就在這東都洛陽!
他身份尊貴,地位超然,雖無實權,但在宗室中影響力巨大,更是此次牡丹花會的名義主持者之一!
若他與“玄蛇”、與這“血瓷”毒計有關,其圖謀之巨,簡直駭人聽聞!
難道……他就是“燭龍”?!
那個策劃了二十年前含章殿大火,帶走先帝血脈,并一直潛伏在暗處的幕后黑手?!
這個念頭讓蕭止焰心神劇震,手中劍勢都不由得一滯。
那與他纏斗的黑衣人顯然也聽到了穆薩的話,眼中兇光更盛,攻勢越發凌厲狠毒,招招不離蕭止焰要害,顯然是急于滅口!
“止焰小心!”上官撥弦見蕭止焰分神,急忙提醒,同時手中數枚銀針迸射而出,直取黑衣人周身大穴!
黑衣人身形詭異一扭,竟大部分避開了銀針,只有一枚擦著他的手臂而過,帶起一溜血花。
他悶哼一聲,知道今日難以得手,更恐外面接應之人趕到,虛晃一刀,逼退蕭止焰半步,隨即猛地撞向窗戶,欲破窗而逃!
“哪里走!”蕭止焰豈容他逃脫,劍化長虹,直刺其后心!
然而,那黑衣人似乎早有準備,反手擲出幾顆黑乎乎的彈丸。
彈丸落地,“砰”地炸開,彌漫出大量濃密刺鼻的黑色煙霧,瞬間遮蔽了整個房間的視線!
“煙幕彈!閉氣!”上官撥弦急呼,同時屏住呼吸,撲到床邊,再次探查穆薩的情況。
然而,穆薩在吐出那三個字后,已然氣絕身亡,那雙渾濁的眼睛兀自圓睜著,帶著無盡的恐懼與不甘。
蕭止焰被煙霧所阻,動作慢了半拍,待他揮散煙霧沖到窗邊時,只見那黑衣人身影在院墻上一閃,已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追!”蕭止焰對窗外打了個手勢,隱藏在外的風隼等人立刻銜尾追去。
房間內,煙霧漸漸散去,只留下滿地狼藉和穆薩冰冷的尸體。
“我們來晚了一步。”上官撥弦看著死去的穆薩,心情沉重。
雖然得到了“洛陽王”這個關鍵名字,但最重要的證人卻死了。
“不,我們拿到了最關鍵的信息!”蕭止焰眼神銳利如刀,閃爍著洞察真相的光芒。
“‘洛陽王’!穆薩臨死前絕不會胡亂指認。”
“柳家,瓷窯,‘血瓷’,西域毒藥……這一切,終于串聯起來了!”
“柳家不過是擺在明面上的棋子,真正的執棋者,是這位看似與世無爭的皇叔!”
他走到窗邊,望著洛陽城中心方向那一片燈火輝煌的宮殿群——洛陽行宮所在,亦是洛陽王府邸毗鄰之地,語氣森寒:“好一個‘尊主’!好一個‘燭龍’!竟將毒計隱藏于貢品之中,意圖弒君!其心可誅!”
“我們必須立刻阻止‘血瓷’送入行宮!”上官撥弦急切道。
“柳家經此一事,定會狗急跳墻,要么加速運送貢品,要么銷毀證據!”
“沒錯!”蕭止焰當機立斷。
“風隼去追那黑衣人,我們立刻去瓷窯!”
“必須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拿到那批‘血瓷’作為物證!”
兩人不再耽擱,迅速清理掉易容的痕跡,趁著宅院內因黑衣人逃脫和穆薩之死引發的混亂,悄然潛出,與在外接應的秦嘯、阿箬匯合,將“洛陽王”的消息告知他們,眾人皆感震驚。
事態緊急,四人立刻策馬,朝著城郊柳家瓷窯方向疾馳而去!
夜色下的瓷窯,比白天更多了幾分肅殺之意。
窯火雖已熄滅,但空氣中依然彌漫著未散的余熱和緊張的氣氛。
柳清臣已然返回,正與幾名心腹管事在庫房外低聲密議,臉色陰沉得可怕。
張管事的“意外”,蕭止焰的逼問,穆薩那邊的失手(他已收到飛鴿傳書),一切都預示著局面正在失控。
“少爺,蕭止焰他們肯定已經懷疑到‘血瓷’了!”
“穆薩那個老東西臨死前不知道吐露了多少!”
“這里不能再留了!”一個管事焦急道。
“那批貢品必須立刻轉移!”另一個管事道。
“或者……干脆毀了!絕不能落在蕭止焰手里!”
柳清臣眼神閃爍,內心在天人交戰。
毀了貢品,等于承認有問題,“尊主”的計劃將前功盡棄,柳家也難逃干系。
可不毀,一旦被蕭止焰拿到實證,柳家立刻就是滅頂之災!
就在他猶豫不決之際,一名護衛連滾爬爬地跑來:“少……少爺!不好了!蕭止焰……蕭止焰帶著人闖進來了!已經快到庫房了!”
“什么?!這么快!”柳清臣大驚失色,他沒想到蕭止焰行動如此迅疾!
“攔住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攔住他們!”柳清臣厲聲嘶吼,眼中閃過一絲瘋狂。
“其他人,跟我來,把貢品……全部砸碎!一塊也不能留給他們!”
他終究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毀滅證據!
然而,他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呵斥聲由遠及近!
蕭止焰一馬當先,手持大理寺少卿的令牌,厲聲道:“大理寺辦案!阻攔者,以同罪論處!”
他身后,上官撥弦、秦嘯、阿箬以及數名風聞司的好手緊隨其后,氣勢如虹。
柳家的護衛雖多,但面對朝廷欽差和風聞司的威勢,一時竟被震懾住,不敢輕易動手。
柳清臣眼見蕭止焰等人沖破阻攔,直撲庫房,心知大勢已去,絕望與狠戾交織,猛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哨子,用力吹響!
尖銳刺耳的哨音劃破夜空!
“他在召喚援兵!或者……是啟動什么機關!”上官撥弦急道。
“快!打開庫房!”蕭止焰毫不遲疑,下令撞門。
“轟隆!”一聲,庫房大門被強行撞開。
然而,就在眾人沖入庫房的瞬間,異變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