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的落款時間,大約是師姐嫁入侯府半年后。
信中的語氣充滿了焦慮和恐懼,收信人似乎是一個代號為“青鸞”的人。
信中提到:“‘秋水’之意不在侯門,而在深宮……彼所求者,非財非權,乃‘驚蟄’之日后,‘龍脈’傾覆之機……吾偶聽得片語,心驚肉跳,恐已惹殺身之禍……‘青鸞’,若吾遭不測,望將此物交予可信之人,揭此驚天陰謀……”
深宮?!
“秋水”的最終目標竟然是深宮?!
指向哪位后妃?
還是……陛下?!
“驚蟄”?
“龍脈”?
這陰謀竟然大到要傾覆龍脈?!
上官撥弦看得心驚肉跳!
師姐當年竟然查到了如此可怕的秘密!
難怪會招來殺身之禍!
后面的幾封信,語氣愈發急促和絕望,似乎“青鸞”并未及時回應,或者遇到了什么困難。
師姐在信中提到丁幾個關鍵人名和地點代號,但都用密碼代替,一時難以完全破譯。
唯一能看出的,是師姐在最后一封信中寫道:“止焰似有所察,屢問‘玄蛇’之事,其立場難明,吾不敢輕信……唯有‘影’或可一托……”
止焰!
又是蕭止焰!
師姐在最后關頭,依舊對他保持警惕!
而上官撥弦幾乎可以肯定,那個“影”,就是昨晚湖中舟上的斗篷人!
這些信,徹底證實了師姐對蕭止焰的懷疑絕非空穴來風!
上官撥弦的心沉到了谷底,一種冰冷的絕望和被背叛的痛楚蔓延開來。
她想起與蕭止焰的點點滴滴,那些“巧合”的相遇,那些“及時”的幫助,那些看似深情的眼神和話語……
難道真的都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他到底是誰?
“玄蛇”的人?
突厥的細作?
還是……有著更復雜身份的雙面間諜?
她必須弄清楚!
就在她心亂如麻之際,窗外突然傳來三聲急促的布谷鳥叫——這是蕭止焰發出的緊急求救信號!
他遇到危險了?!
上官撥弦心中一緊,幾乎要立刻沖出去!
但師姐的警告和密信的內容如同冰水,瞬間澆熄了她的沖動。
這會不會是另一個陷阱?
利用她的關心,引她出去?
信號聲愈發急促,甚至還夾雜了一聲悶哼,仿佛有人受傷!
上官撥弦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內心掙扎到了極點。
去,還是不去?
理智告訴她,這極有可能是陷阱。
情感卻無法讓她眼睜睜看著可能發生的危險而坐視不理。
最終,她一咬牙,還是決定去看看!
但必須做好萬全準備!
她迅速將鐵盒和密信藏好,在身上藏了多種防身藥物和暗器,然后才悄聲循著信號的方向潛去。
信號來自侯府西北角,靠近陵園的一片竹林。
上官撥弦伏在竹林邊緣,小心觀察。
只見竹林深處,蕭止焰正與兩個黑衣蒙面人激烈交手!
他顯然落于下風,手臂已然負傷,鮮血染紅了衣袖,動作也遲滯了不少,險象環生!
那兩名黑衣人武功路數詭異狠辣,招招致命,確實是專業殺手的樣子。
看起來不像是演戲……
難道是真的遭遇了襲擊?
上官撥弦不再猶豫,指尖扣住淬了麻藥的銀針,正要出手——
突然,其中一名黑衣人賣了個破綻,蕭止焰一劍刺去,卻刺了個空!
另一名黑衣人趁機一掌狠狠拍向蕭止焰的后心!
這一掌若是拍實,蕭止焰不死也重傷!
千鈞一發之際,上官撥弦手中的銀針疾射而出,直取那黑衣人的眼睛!
黑衣人反應極快,猛地偏頭躲過銀針,掌勢一偏,拍在了蕭止焰的肩頭。
蕭止焰悶哼一聲,向前踉蹌幾步。
兩名黑衣人見有援手,互相對視一眼,毫不戀戰,立刻抽身后退,身形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上官撥弦沒有追擊,她快步沖到蕭止焰身邊:“你怎么樣?”
蕭止焰臉色蒼白,靠在一根竹子上喘息,肩頭衣衫破碎,露出一個烏黑的掌印。
“沒事……皮外傷……”
他咬著牙,看向上官撥弦,眼中充滿了后怕和感激。
“撥弦……多謝你又救了我一命……”
“那些人是誰?”
上官撥弦一邊警惕地注意四周,一邊檢查他的傷勢。
掌力蘊含陰寒內勁,已傷及經脈,確實不輕。
“不知道……”
蕭止焰搖頭,眼神晦暗,“我收到風隼密報,說陵園附近有可疑人物活動,便前來查看,不料中了埋伏……他們武功極高,像是專業的死士……”
他的解釋合情合理。
上官撥弦看著他蒼白的臉和不斷滲血的傷口,心中的疑慮再次動搖。
這傷……不像是假的。
難道師姐的懷疑真的是誤會?
或者,襲擊者是與蕭止焰敵對的另一方勢力?
她沉默地幫他處理傷口,敷上金瘡藥。
“撥弦……”
蕭止焰忽然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脆弱。
“剛才那一刻,我以為我死定了……幸好你來了……”
他的手掌冰冷,帶著血跡,微微顫抖。
上官撥弦的心猛地一軟,幾乎要脫口而出詢問密信的事。
但最終,她還是強行壓下了沖動,抽回了手,低聲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先扶你回去。”
她攙扶著蕭止焰,慢慢走出竹林。
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依偎在一起,看似親密無間,卻各懷心事,中間仿佛隔著一層無法逾越的冰墻。
將蕭止焰送回他在府外的秘密據點,叮囑他好好養傷后,上官撥弦獨自返回侯府。
她的心情更加沉重和混亂。
蕭止焰的遇襲,看似洗清了他的一些嫌疑,但師姐的密信和警告依舊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她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迷局,真假難辨,敵友難分。
就在她走到離自己住處不遠的一條回廊時,忽然,一個小小的紙團從廊頂落下,正好掉在她面前。
她心中一凜,立刻撿起紙團,警惕地四下張望,卻空無一人。
展開紙團,上面只有一句話:
“‘青鸞’即‘影’。勿信蕭。‘驚蟄’將至,速查‘望穿井’底。”
青鸞就是影?!
勿信蕭?!
驚蟄將至?
望穿井底?!
上官撥弦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青鸞即影。勿信蕭。‘驚蟄’將至,速查‘望穿井’底。”
短短的十幾個字,卻如同驚濤駭浪,瞬間將上官撥弦淹沒。
青鸞就是那個神秘的“影”?
“影”就是師姐信中求助的“青鸞”?
而“勿信蕭”這三個字,更是如同最鋒利的冰錐,徹底擊碎了她心中對蕭止焰殘存的最后一絲僥幸!
師姐的懷疑、密信的記載、再加上這直接的警告……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殘酷的事實——蕭止焰,她一度想要依靠甚至產生情愫的男人,極有可能是敵人!
他的每一次出現、每一次相助,都可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表演和利用!
巨大的被背叛感和憤怒席卷而來,讓她幾乎站立不穩,心口傳來陣陣絞痛。
她扶住冰冷的廊柱,才勉強支撐住身體。
為什么?
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明明有那么多次機會可以殺她,為何又要一次次救她?
只是為了獲取她的信任,套取更多情報?
還是他有更不可告人的目的?
“驚蟄”將至……
“驚蟄”到底是什么?
是一個日期?
一個行動計劃?
師姐信中提到的“龍脈傾覆之機”難道就在“驚蟄”?
速查“望穿井”底……
望穿井不是已經被大火燒毀了嗎?
難道下面還藏著連邱側妃都不知道的、更深的秘密?
無數疑問和指令交織在一起,讓她的大腦一片混亂。
但她知道,此刻絕不能崩潰。
師姐的仇、揭露陰謀的重任,都壓在她一個人肩上。
她必須冷靜!
她深吸幾口冰冷的夜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首先,必須確認“影”的身份和紙條的真偽。
“青鸞即影”,如果屬實,那么“影”就是師姐信任的人,他的警告可信度極高。
如何確認?
或許可以通過師姐密信中的密碼細節?
或者……再次嘗試聯系“影”?
其次,“勿信蕭”。
這意味著她必須立刻切斷與蕭止焰的一切明面上的合作和信息共享,轉為完全的暗中防備和調查。
這很難,尤其是在剛剛“救”了他之后,但必須做到。
最后,“望穿井”底。
無論多么危險,她必須再去一趟那片焦土廢墟,找到井下的秘密!
然而,還沒等她理清頭緒采取行動,侯府卻突然張燈結彩,忙碌起來——永寧侯決定舉辦一場盛大的夜宴。
理由是:近日府中接連不幸,需要辦一場喜事來沖煞,也為重傷的李琮、曹總管和昏迷的邱側妃祈福。
這個理由冠冕堂皇,但上官撥弦卻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在如此風聲鶴唳、強敵環伺的時刻舉辦夜宴,無異于烈火烹油,永寧侯到底想做什么?
是真想沖煞,還是想借機試探什么?
或者……這本身就是“驚蟄”計劃的一部分?
夜宴邀請了京中不少權貴名流,場面極大。
侯府一掃連日來的陰霾,變得歌舞升平,觥籌交錯,仿佛之前的死亡和陰謀都從未發生過。
上官撥弦作為“有功”的丫鬟,也被允許在偏廳伺候,這正好給了她觀察眾人的機會。
她看到永寧侯雖然面帶笑容,但眼神深處卻藏著疲憊和焦慮,頻頻與幾位心腹官員低聲交談。
侯夫人稱病未出席。
邱側妃依舊昏迷,自然無法到來。
李琮和曹總管重傷未愈,也未現身。
蕭止焰……也沒有來。
據說是因為“傷勢過重”,需要靜養。
宴至中場,永寧侯為了助興,特意請來了一個西域幻術師團隊進行表演。
這個團隊據說在長安頗有名氣,尤其擅長各種驚險刺激的幻術。
為首的幻術師名叫摩多,身材高大,深目高鼻,穿著色彩斑斕的西域服飾,眼神銳利,帶著一種神秘莫測的氣質。
他們的表演確實精彩紛呈:口吐烈焰、刀槍不入、傀儡戲法……引得賓客們陣陣驚呼喝彩。
最后壓軸的,是一個名為“飛頭術”的古老禁忌幻術!
摩多宣稱,此術源自天竺,能讓人頭離體飛行,穿墻過戶,神妙無比。
但施術過程極其危險,需要至靜之境,請賓客們務必保持絕對安靜。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場地中央。
只見摩多的助手——一個身材瘦小、面容枯槁的西域老者,盤膝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
摩多則圍繞著他,跳著一種詭異的舞蹈,不斷將一些藥粉撒在他周圍。
煙霧繚繞,氣氛變得詭秘起來。
忽然,那老者的頭顱猛地向上一伸,脖頸似乎瞬間拉長!
然后,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他的頭顱竟然真的脫離了脖頸,緩緩升空!
那頭顱面色蒼白,雙目緊閉,下方還連接著一段血淋淋的、蠕動的氣管和血管!
在空中緩緩旋轉,飛行!
“啊!”
有女眷忍不住發出低低的驚叫,隨即又趕緊捂住嘴。
所有人都被這駭人又神奇的景象驚呆了,屏息凝神。
上官撥弦也凝神看著,她的目光銳利,很快發現了異常——那飛起的“頭顱”,其邊緣的光影似乎有極其細微的失真,而且飛行軌跡過于平穩,不像真的斷頭……
是光學幻術?
還是用了極其精細的機關和人皮面具?
就在她思索之際,異變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