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大人!此處乃世子書房重地,不得擅闖!”是國公府護衛(wèi)的呵斥聲。
“搜!”蕭止焰冰冷的聲音不容置疑,“任何角落都不許放過!”
腳步聲涌入書房,翻箱倒柜的聲音響起。
火把的光芒透過書架縫隙,在暗格內(nèi)投下晃動的光影。
上官撥弦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她能感覺到,有人就在書架前來回走動,甚至能聽到蕭止焰那沉穩(wěn)而略帶急促的呼吸聲。
他就在外面!
咫尺之遙!
他會發(fā)現(xiàn)這暗格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翻查的聲音持續(xù)著,似乎并未找到什么。
突然,蕭止焰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書架后面檢查過了嗎?”
“回大人,都已仔細查看,并無異常。”一個差役回道。
蕭止焰沉默了片刻。
上官撥弦甚至能想象出他蹙眉審視的模樣。
就在她以為危機即將過去時——
“砰!”
一聲巨響,似乎是蕭止焰一掌拍在了書桌上,震得書架都微微顫動!
“上官撥弦!”蕭止焰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憤怒和……痛心?
他竟然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
“我知道你就在這里!”
“出來!”
“不要再躲了!”
暗格中的上官撥弦渾身一僵!
他怎么會知道?!
“你以為躲在這里就安全了嗎?”
“你以為李瞻能護得住你?!”蕭止焰的聲音逼近書架,仿佛是對著暗格的方向低吼,“你太天真了!”
“這趟渾水遠比你想的更深!”
“你拿走的那些東西,是催命符!”
“你再不現(xiàn)身,不止你會死,整個岐國公府都會被你連累!”
他的話語如同冰錐,狠狠刺向上官撥弦。
是威脅?
還是……警告?
“蕭止焰!你放肆!”門外傳來岐國公夫人憤怒的聲音,顯然是被這里的動靜驚動了,“你敢在我國公府內(nèi)咆哮威脅?真當(dāng)我岐國府無人了嗎?!”
“夫人!”蕭止焰的聲音恢復(fù)了幾分冷靜,但依舊強硬,“下官職責(zé)所在,追捕欽犯,若有冒犯,事后定向國公爺和夫人請罪!”
“但此人,今日必須帶走!”
“你口口聲聲欽犯,可有證據(jù)?!”
“證據(jù)?她昨夜擅闖縣衙,襲擊官差,又與戲班突厥細作牽連甚深,這便是證據(jù)!”
“一派胡言!”
外面爭吵升級,劍拔弩張。
上官撥弦在暗格中,心亂如麻。
蕭止焰的話,半真半假,卻句句戳中要害。
她確實拿了冊子,確實牽連甚深。
他如此不顧一切地要抓她,到底是為了什么?
是為了奪回冊子,保護他背后的主子?
還是……真的有其他原因?
她不能連累岐國公府!
李瞻還在為她冒險入宮……
就在她內(nèi)心激烈掙扎,幾乎要忍不住沖出去之時——
“報!”一個差役急匆匆跑進書房,聲音帶著驚恐,“大人!不好了!府外……府外出事了!”
“何事驚慌?!”蕭止焰厲聲問道。
“剛……剛才一陣怪風(fēng)刮過,兄弟們在府外巷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三具尸體!”
“是……是之前派出去追蹤線索的兄弟!”
“死狀……死狀極其詭異!”
“什么?!”蕭止焰的聲音充滿了震驚,“帶我去看!”
腳步聲迅速遠去,書房內(nèi)的喧鬧暫時平息。
上官撥弦在暗格中,也是心頭巨震。
三名差役死了?
在岐國公府外?
死狀詭異?
是誰干的?
滅口?
還是……又一股勢力介入?
她強壓下出去的沖動,決定再等等看。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書房外再次響起腳步聲,這一次卻沉穩(wěn)了許多。
書架被輕輕推開,光線涌入。
站在外面的,是去而復(fù)返的李瞻,以及他的一名心腹侍衛(wèi)。
李瞻的臉色依舊凝重,但眼神中卻多了一絲如釋重負。
“上官姑娘,沒事了,出來吧。”李瞻低聲道。
上官撥弦從暗格中走出,急切地問道:“世子,外面……”
“蕭止焰已經(jīng)帶人撤了。”李瞻道,“府外發(fā)現(xiàn)了三具差役的尸體,死因蹊蹺,他必須立刻回去處理。”
“而且……”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我剛剛收到宮里的消息,陛下已被驚動,連夜召見了樞密院重臣和京兆尹。”
“你的冊子,我已經(jīng)通過特殊渠道,送到了該送的人手中。”
送到了?!
上官撥弦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隨即又提了起來:“那陛下……”
“具體情況尚不明朗,但陛下既然深夜召見重臣,必然是意識到了事態(tài)嚴重。”李瞻沉聲道,“不過,蕭止焰此番行為,也極其反常。”
“他敢?guī)П鴩覈澈蠖ㄈ挥腥藫窝!?/p>
“朝中……恐怕已有‘玄蛇’的勢力滲透極深。”
上官撥弦默然。
這一點,她早已料到。
“當(dāng)務(wù)之急,是確保你的安全。”李瞻看著她,“蕭止焰雖暫時退去,但絕不會善罷甘休。”
“府外如今龍蛇混雜,你留在府中,反而可能成為靶子。”
“我有一處隱秘別院,你可愿暫避?”
上官撥弦搖了搖頭,目光堅定:“世子,多謝好意。”
“但撥弦還有同伴在外,且悲田院那些孩童生死未卜,我不能獨自躲藏。”
“請世子允許我離開。”
李瞻蹙眉:“可是外面太危險了!”
“留在府中,危險只會轉(zhuǎn)移給世子。”上官撥弦道,“撥弦自有保命之法。”
“請世子放心,一旦有事,我定會再來求助。”
李瞻見她態(tài)度堅決,知道難以強留,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強留。”
“這把短劍你拿著防身。”他解下腰間一柄裝飾精美的匕首遞過,“我會派兩名得力人手,暗中護送你出府,并協(xié)助你聯(lián)絡(luò)同伴。”
“但離開國公府范圍,一切就要靠你自己了。”
“多謝世子!”上官撥弦感激地接過匕首。
片刻之后,上官撥弦換上了一身李瞻提供的普通侍女衣衫,在兩名身手矯健的侍衛(wèi)暗中護送下,從國公府一處極為隱秘的角門悄然離開。
角門外是一條僻靜的后巷。
此時已是后半夜,月色昏暗,萬籟俱寂。
兩名侍衛(wèi)完成任務(wù),無聲地退回府內(nèi)。
上官撥弦獨自一人站在清冷的巷子里,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
暫時脫離了國公府的庇護,她再次變成了那個需要獨自面對一切的上官撥弦。
她必須盡快找到阿箬,確認秦大哥的安危,然后想辦法解救悲田院的孩童。
然而,她剛走出巷口,來到稍微開闊些的街道上,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得停下了腳步——
只見原本應(yīng)該空曠的街道上,不知何時,彌漫起一層薄薄的、詭異的白色霧氣。
霧氣之中,隱約傳來一陣沉悶的、仿佛來自地底的馬蹄聲!
嗒……嗒……嗒……
聲音由遠及近,整齊劃一,帶著一種金屬摩擦地面的質(zhì)感,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緊接著,在朦朧的霧氣里,出現(xiàn)了一隊影影綽綽、如同鬼魅般的身影!
那些“人”騎著高頭大馬(但馬匹的形態(tài)極其僵硬古怪),身著破舊不堪、仿佛屬于某個前朝制式的鎧甲,手持生銹的長矛,隊伍沉默無聲,只有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單調(diào)聲響。
他們……沒有臉!
或者說,他們的臉部籠罩在頭盔的陰影里,模糊一片,唯有眼窩處,閃爍著兩點幽綠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
這隊詭異的“騎兵”,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從霧氣中穿行而過,對站在街邊的上官撥弦視若無睹,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陰兵借道?!
上官撥弦渾身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
這不是幻覺!
那冰冷的死氣,那金屬摩擦的聲音,都真實得可怕!
這隊“陰兵”前進的方向……赫然是皇城的方向!
是“玄蛇”搞的鬼?
還是……這長安城中,真的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被引動了?
就在“陰兵”隊伍即將消失在霧氣中時,隊伍末尾的一個“騎兵”,似乎微微側(cè)過頭,那兩點幽綠的光芒,仿佛有意無意地,在上官撥弦所站的位置掃過。
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瞬間攫住了上官撥弦的心臟!
冰冷!
那并非尋常的寒意,而是一種深入骨髓、凍結(jié)靈魂的陰冷!
仿佛被來自九幽地獄的目光凝視,上官撥弦瞬間僵立原地,血液都似乎凝固了。
“陰兵”隊伍末尾那個騎兵,幽綠的目光只是一掃而過,并未停留,隨即轉(zhuǎn)回頭,跟著沉默的隊伍,緩緩消失在愈發(fā)濃重的白色霧氣之中。
馬蹄聲漸漸遠去,最終歸于死寂。
街道上的白霧也開始慢慢消散,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月光重新灑落,照亮空蕩蕩的街面,只有上官撥弦獨自一人站在那里,冷汗浸透了內(nèi)衫,心臟仍在狂跳。
不是幻覺!
那冰冷的觸感,那真實的死氣,絕非人力可以偽裝!
這長安城,難道真的有什么邪祟之物被“玄蛇”的陰謀引動了嗎?
還是說,這本身就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利用某種邪術(shù),制造“天罰”或“異象”,為接下來的行動營造恐慌和合法性?
上官撥弦用力掐了自己掌心一下,劇痛讓她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
無論如何,必須立刻離開這里!
剛才的動靜可能已經(jīng)引起了注意。
她強壓下心中的驚悸,辨明方向,朝著與阿箬約定的、靠近悲田院的一處隱蔽接頭點趕去。
一路上,她格外警惕,不僅留意著是否有人跟蹤,更提防著那詭異的白霧和“陰兵”是否會再次出現(xiàn)。
長安城的夜色,此刻在她眼中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幸好,后續(xù)并未再發(fā)生異常。
她順利來到了接頭點——一座廢棄的土地廟。
廟宇破敗,蛛網(wǎng)遍布。
上官撥弦按照約定,在廟門后的石獸腳下劃了一個特殊的記號,然后藏身于神龕之后的陰影里,耐心等待。
時間一點點流逝,廟外萬籟俱寂。
就在上官撥弦開始擔(dān)心阿箬是否出了意外時,一陣極輕微的、仿佛貓兒踩過瓦片的聲響從屋頂傳來。
緊接著,阿箬嬌小的身影如同落葉般悄無聲息地滑落下來,臉上帶著興奮和一絲后怕。
“姐姐!你可算來了!嚇?biāo)牢依玻 卑Ⅲ枧闹馗瑝旱吐曇簦澳銢]事吧?那個壞蛋官兒沒把你怎么樣吧?”
“我沒事,阿箬。”上官撥弦見到她,心中一暖,連忙問,“悲田院那邊情況如何?那些孩子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