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看起來很累,一邊擦汗一邊氣喘吁吁的。
蓮蓉讓他把氣喘勻了再說話。
“夫人,太爺那邊讓我通知您不用過去了。”
“為何?”沈清辭問。
“這……”來福面露難色,看向蓮蓉,一副請求明示的神色。
蓮蓉點點頭,“夫人想知道原因,你就直說吧。”
來福嘆了口氣,“是這樣的,太爺今兒個又跟侯爺吵了一架,早上氣得不行,嚷嚷著要離開侯府……如今行李都打包好,裝箱上馬車了……”
“什么?”蓮蓉吃驚,“這個點了,侯爺一會也是要回來了,太爺這就要走,侯爺知道嗎?”
“知道的,只是當時侯爺也氣頭上,只言說只要太爺高興,想去哪兒住就去哪兒住……”來福越說越小聲,仿佛這些不該泄露給沈清辭聽到。
“本來太爺沒打算讓夫人您知道這件事,但……但奴才覺得這樣不妥,還是悄悄來稟報一聲,免得夫人您撲了個空……”
沈清辭在心底幽幽嘆了口氣。
她的這位高齡好大兒,果然又在作妖了。
自己孫兒的大喜之日,不來當證婚人,偏要稱病臥床,一杯喜酒不沾倒也罷了,竟還在謝云渡迎親的緊要關頭,三催四請地將人叫去。
險些誤了吉時,讓滿堂賓客看了笑話,以為侯府有意輕慢她這位新婦。
幸而丞相府那頭未曾多言,否則謝云渡要周旋的,又何止這一樁麻煩。
思緒至此,沈清辭卻驀地一怔。
也不對啊,前期是有這樣的劇情。
可是她怎么不記得老太爺去找謝云渡鬧,是在女主新婚之后的第二天?
按原來的軌跡發展,老太爺覺得木已成舟,早已無解了,心里還是氣頭上,只是在女主敬茶的時候刁難了一下來解氣罷了。
這怎么突然鬧到要離家出走了?
難道劇情因為她昨晚的舉動產生了一些些改變?
沈清辭看著來福,問道:“老太爺找侯爺都說了些什么?”
來福臉色一慌,連忙擺手,“沒、沒說什么。”
沈清辭見狀,當即斂起神色,眸光一凜,主母威儀頃刻間壓了下來:“怎么?是想嘗嘗板子的滋味了?”
來福不是沒見過這位新夫人。
早在老太爺揚言要將她沉塘那日,他就見過她。
那時沈清辭還是個柔弱得一句嚇唬就能掉淚的女子,何曾有過這般銳利如刀的眼神?
此刻日光正盛,映得她烏黑的瞳仁清泠泠一片,寒意懾人。
蓮蓉快速的掃了一眼沈清辭的神情,默默記在心里卻沒多說什么。
來福下意識抬手擦了擦額,才驚覺這是冷汗,只得躬身答道:“太爺……太爺聽聞昨日您投水后,侯爺匆匆趕去相救,對侯爺此舉十分不滿,便斥責了幾句。可后來……后來二人越吵越兇,奴才不敢在旁久留,退出去后,里頭說了什么……就聽不清了……”
果然是因為她昨晚不符合劇情的舉動。
沈清辭心里又驚又喜。
如此說來,她的舉措是可以改變劇情的!
蓮蓉見沈清辭不再需要來福,便頷首讓人退下了。
“夫人,太爺想必是一時在氣頭上,才與侯爺起了爭執。您若此時過去勸和幾句,讓太爺消了氣,沒準他老人家對您的印象會大為改觀……”蓮蓉十分誠懇的說道。
“不去!”
蓮蓉話音剛落,沈清辭轉身擺手,干脆利落的拒絕了。
開玩笑,她沒事上趕著去招惹那老古董做什么。
蓮蓉被這干脆的拒絕弄得一怔,連忙跟上沈清辭,追問道:“夫人,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去找謝云渡!”沈清辭腳步走得飛快。
蓮蓉恍然大悟,“太爺確實不好相與,您去找侯爺和解,倒也不失為明智之舉,夫人英明。”
“才不是!”
“那您走這么急,是有什么要緊事尋侯爺嗎?”
蓮蓉不愧是謝云渡的頭號忠仆,但凡關乎侯爺,她總要問個分明。
沈清辭臉上掠過一絲無奈,不再答話,腳下步伐卻越發快了。
“夫人,您怎么知道侯爺不在書房?”
見沈清辭輕車熟路地拐過回廊,蓮蓉面露疑惑。
沈清辭依舊沉默。
蓮蓉說這個時辰謝云渡該回來了,自然不假。
可他清晨才與老太爺大吵一架,心緒不佳,絕不會悶在書房里。
那個從小每遇煩悶,便會獨自前去靜坐的地方,她這個“親媽”比誰都清楚。
祠堂里很寂靜,點燃的香火飄渺。
正堂中央放著列祖列宗的牌位。
謝云渡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他目光平靜的盯著父親和母親的牌位,神色沒有絲毫波動。
直到最后一柱香上的香灰寸寸化作灰燼,他心海深處,仿佛最后一絲漣漪才徹底歸于死寂中。
良久,他緩緩起身,抬手輕撫父親牌位,喃喃開口:“爺爺說……我不必為舊事葬送此生,不該拿幸福去做交易……可自那血夜過后,孩兒早已經不是為自己一人而活了。”
“父親,您的遺志,孩兒一定會繼承。”
“母親,對不起……孩兒終究辜負了您期望,娶了不愛之人。”
謝云渡垂下手,眸光驟然堅定,“但孩兒不后悔,只要能為你們報仇雪恨,孩兒付出什么都在所不惜。”
說罷,他轉身朝著祠堂外走去。
長舟剛好辦完事回來,他守在門口許久,終于見到了從祠堂里走出來的謝云渡。
“侯爺,您讓屬下去查的事查清楚了。”
“如何?”謝云渡淡淡詢問。
“一切如常,夫人身上沒什么奇怪的事發生……”長舟撓撓頭,有些語氣不堅定。
一般來說侯爺如果說有事,那定然是有事的,可是他查了半天,夫人很平常呀,完全看不出異樣。
看著謝云渡深深皺下去的眉頭,長舟面色緊張,只好補充道:“若是說真有的話……也就是昨晚拿您衣服當抹布用的事了……”
可不嘛,敢拿侯爺的衣服擦鼻涕,可不像是夫人能干出來的事,難怪侯爺要他去查人。
謝云渡默了一會,心中思緒微亂。
真的是他想太多了嗎?
突然,守在最外面的皎月匆匆來報,“侯爺,夫人急匆匆的說有事找您,奴婢怕驚擾了您,便讓夫人在外面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