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辭思緒流轉間。
說起來,謝云渡同她這條咸魚自然不同,在原文中是個真正焚膏繼晷、心在廟堂的人。
要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便被譽為天才大學士,文采驚世。
不過說起這官職,于謝云渡而言,是一道沉重的枷鎖。
謝云渡的父親是名震朝野的武將出身,后因軍功卓絕被封為景寧侯。
而后這爵位本該由兄長謝景玄世襲。
可那位十歲的年紀就被皇帝看中,選拔為天子近衛的武學奇才,卻在十六歲滅了自己全族后,叛逃在外,至今下落不明。
謝云渡恨透了兄長,也連帶著憎惡這沾滿血污的爵位。
然而家族傾覆之夜,父親垂死的托付如一座山,壓垮了他原本清風朗月的文人理想。
一個不善武藝的小公子,硬是憑著這股恨意與孝心,毅然踏上了本不屬于他的修羅道。
他棄文從武,自小投軍,在尸山血海中搏取軍功,幾乎是用性命去填補兄長叛逃后家族在軍中的空白。
可就在他以為,即將到手的京衛指揮使一職能讓他重振門楣,觸碰到權力核心時,卻被半路殺出的靖南王世子陸燼弦,輕而易舉地奪走了。
那個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是能夠執掌京城兵衛實權的天子近臣之位。
此番挫敗,無異于在他心頭最痛處,又狠狠扎下一刀。
想到此處,沈清辭不由自主地放下碗筷。
是了,當初為了讓謝云渡的人生波瀾壯闊,正是她親手為他安排了這個死對頭。
經歷過一波三折的謝云渡最后在太子的勸導下,放棄武道,重回文官。
可如今只有沈清辭知道謝云渡心里始終沒有放下父親的遺愿。
他一直在蓄力待發,奪回自己想要的一切。
沈清辭心里嘆口氣,她發誓,當初寫書的時候,她沒想這么多,只想寫個美強慘出來。
可當現實中不存在的人,成為了她身邊人之后,她多少有些感慨自己咋這么喜歡虐文呢,寫得人物多少有點慘。
“夫人……夫人?”
蓮蓉作為陪侍,本想催促主子快些用膳,好去給太爺請罪。
結果看見坐在飯桌前的少女叼著包子,一邊發呆一邊咀嚼,著實有些耽誤時間了。
“夫人,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沒有。”
沈清辭甩了甩腦子里的胡思亂想,狠狠的吃完最后一口包子。
誒,這里的人不過都是個紙片人罷了!她怎么還同情上了!
現在可憐的人是她才對,再不努力一把,兩年后她死得比誰都慘~~
“走了走了,干正事要緊!”
謝云渡現在不在,那個老太爺又要找她。
那就趕緊應付完這件事,然后等謝云渡回來再說。
沈清辭突然拍案而起,惹得完全不知沈清辭內心是怎樣的天人交戰的蓮蓉等人面面相覷。
蓮蓉反應過來,以為沈清辭準備好要去給太爺敬茶了,便人撤了膳食,帶沈清辭過去。
正打算引路的蓮蓉,瞧見沈清辭輕車熟路的走在了自己前面時,不由得微微一愣。
“夫人,您知道路在哪兒?”
沈清辭走了幾步,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連忙頓住腳步。
糟糕,為了趕時間,她忘了自己是第一天進門,對侯府還未熟悉的新婦。
這書是她寫的。
整個府邸大到房屋錯落,小到一磚一瓦,她這個親媽比任何人都了解太爺的位置在哪。
可剛進門的她如此熟練的找到地方,會顯得有些奇怪。
“額……不認識,是往這邊走嗎?”沈清辭指了指左手邊的回廊,一臉尷尬的笑了笑。
蓮蓉搖搖頭,“非也,是往右邊。還是奴婢帶您過去吧。”
瞧著對方神色如常,沈清辭心里悄悄松了口氣,還好她反應快,故意指錯了位置。
按道理來說,今日是她嫁進門的第一天,得去給謝云渡的爺爺敬茶,然后妾室來給她敬茶。
以彰顯她主母的位置。
可是今日蓮蓉敲了三次房,她嘴上應著,卻每次都是翻個身又接著睡了。
現在這個點那些妾室應該都散了吧?
說起這位太爺爺。
那可是謝云渡“唯一在世”的親人。
當初她覺得男主太可憐,又有大仇未報,于是在寫其哥哥謝景玄殺光侯府滿門的時候漏殺了一個,那就是謝云渡的爺爺。
在滅門慘案后,唯有這位老人家恰巧當日離家去了白馬寺,命大存活了下來。
如今也快七十了。
這老人家自從經歷了那件事之后,性格古怪,向來對所有俗事都愛答不理。
后來被承襲爵位后的謝云渡養在了府邸一處清靜的竹苑里。
那位太爺不管自己的親孫子娶了多少門妾室,但唯獨對占據了夫人之位的沈清辭頗有留意。
太爺認為自己的親孫子不該犧牲自己的婚姻來達到復仇的目的。
謝云渡決定娶沈清辭的前夕,那位老爺頗有微詞,曾一度出面勸阻謝云渡繼續這門婚事。
可孫兒不聽,既然孫兒倔強,那就自己出馬,于是那位老太爺當面對沈清辭用過威壓,逼迫她放棄嫁入侯府,否則他可以不看在丞相的面子上也要將她沉塘處死。
但沈清辭喜歡謝云渡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修成正果的機會,又怎么會放棄呢?
她不僅沒放棄,還在這件事上更加“看清”了謝云渡是值得托付終身的好人。
太爺那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逼迫謝云渡,謝云渡還是為了她違抗太爺之命,她又怎么會不被感動?
更何況沈清辭頭一次見到謝云渡那樣溫潤的人為了她發脾氣。
正是因為如此,書中謝云渡后來露出真面目時,沈清辭才接受不了謝云渡前后如此大的落差,以至于后來覺醒時,經歷的心歷路程痛苦萬分,導致抑郁成疾。
竹苑離主院實在遠,沈清辭跟著蓮蓉經過回廊,穿過花園,又過了一道橋,沿著小石頭路一直朝東走卻還未到。
這時,不遠處一個人影匆匆朝著她們的方向奔過來。
走近些,沈清辭才從那人的穿著打扮認出那人正是老太爺的貼身近侍來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