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周文安以及那盲眼的小女孩寧兒,皆是陸青衣丐幫地牢中解救出來的苦命人。
陸青衣最初并未打算將他們帶在身邊,只是一番詢問之下,才發(fā)現(xiàn)三人身世各異,但都似乎無處可去。
石頭是北地逃難而來的流民,父母早已在饑荒中雙雙餓殍,他孤身一人掙扎求生,懵懂間竟以為加入丐幫能得一口飯吃,算是走了“正規(guī)路徑”。
奈何這傻孩子也沒點心眼,一聽本地丐幫的‘就業(yè)方向’,當場便梗著脖子嚷嚷起來,絲毫不懂虛與委蛇的道理,結果自然是被毒打數(shù)頓,關入地牢“磨性子”。
周文安的來歷更是復雜,據(jù)帶回來的賬本和那孩子的自述,這孩子似乎是從江南蘇州一帶的,更詳細的籍貫他也不知道,
邊城丐幫終究是個由文盲和武夫主導的黑惡組織,過手的孩童來自大江南北,經(jīng)手人也各有不同,并不會費心費力的記載籍貫出身,賬本只記載錢貨幾多,陸青衣覺得這應該用來應付上面人的。
不過陸青衣觀周文安言行舉止,倒像是讀過書,受過些教養(yǎng)的孩子,他覺得這孩子或許也曾是家境尚可的孩子,只是不知是否也如云妹妹一般,遭遇了不忍言的變故,才落入魔爪。
況且他自己也不愿意說,陸青衣也不再深究,他素來覺得身處弱勢的孩子有些難言之隱實屬常情,不應強求。
至于叫寧兒的小姑娘,更是凄慘,居然還是個盲女,年紀又最小,據(jù)說是某個丐幫弟子‘順手的事’,本是準備賣給青樓,但小丫頭抵死不從,自然只有一個結局。
她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足足三日,滴水未進,沒死已經(jīng)是萬幸,這幾天還在養(yǎng)身子,陸青衣每日都給她溫養(yǎng)身體,加上神奇武學蘿莉的藥物治療,總算不再是瀕死模樣,但還是病殃殃的,寡言少語。
如此這七日時間,陸青衣與巫行云便在這小院子深居簡出,幾乎不外出。
林如海‘廢物利用’,被委以“臨時管家”之職,負責采買一應雜物。
這人沒有武功在身,又十分惜命,倒是易于掌控,石頭和周文安兩個十來歲的半大孩子足以。
當然,自然少不了從那林長老順手帶回的那把‘古式居合’弓弩作為威懾。
這玩意看起來像個軍工制品,制作精巧、力道強勁,偷襲武林人士可能有些困難,但近在咫尺對付一個行動不便的普通人卻是綽綽有余。
便在此時,土路盡頭忽而傳來嘚嘚的蹄聲。
便見一頭瘦小的毛驢走得頗為吃力,四蹄仿佛都陷在曬得松軟的泥土里。
驢背之上,一身鵝黃衣裙的巫行云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著,小小的身子隨著毛驢的步伐輕輕晃動,寬大的草帽遮去大半小臉,只露出線條精致的下頜和淡粉色的唇瓣。
當然,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她身后拖著的東西,那是一頭體型頗大的成年山鹿,被粗糙的繩子捆著,在泥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陸青衣見到這奇特的組合,起身迎了上去。
先幫巫行云穩(wěn)住有些躁動的小毛驢,目光隨即落在那頭山鹿脖頸處,那處有一個細小的血洞,血跡早已凝固,傷口干凈利落,竟看不出是何兵刃所傷。
“好手法!”
陸青衣由衷贊道,“力透筋骨,一擊致命,分毫不差,有勞云妹妹了,每日打些野味。”
巫行云輕輕巧巧地滑下驢背,草帽下的眼眸瞥了陸青衣一眼,見他神色如常,只是純粹的贊嘆,并無半分探究之意,心下不由微微一嘆,又不免有些欣慰。
這七日,她每日出門打獵,禍害林中山鹿,功力又恢復了七年,雖然還不能言必勝,但也有了自保之力。
她也興起了全盤告知的打算,自昨日便不再扮演柔弱女子,本意是想這小子發(fā)問,誰知陸青衣就是裝傻,如往常般一概不問,仿佛她還是個妹妹。
見陸青衣還是如往常般牽起小毛驢,提著山鹿往院子里走。
巫行云心中一嘆,跟了上去。
罷了,也不急于一時。
只不過拜師的事可以稍后,但有些事卻不行。
“陸大哥,我們何時啟程去中原?”
“這幾個孩子…”
“石頭天資愚鈍,七日未曾悟出氣感。”
“要不帶上一起?也不差幾雙筷子。”
“若人數(shù)眾多,招搖過市,被我家仇敵察覺蹤跡,恐怕也不利于…”
陸青衣聞言沉默下來,久久不語。
巫行云也不催促,只靜靜跟隨。
這小子什么都好,唯有時常過于婦人之仁,須知江湖路遠,各有緣法。
這七日間,他不僅救人性命,授以武藝,更悉心照料,已是仁至義盡。
二人步入內(nèi)院。
只見內(nèi)院空地上,石頭正扎著略顯僵硬的馬步,一拳一拳地向前擊出,動作樸實無華,帶著一股不服輸?shù)暮輨牛恳蝗虺龆家Ьo牙關。
陸青衣見狀十分欣慰,卻也知道他沒有自己的天分,學武這一方面,也只能從最基礎走起。
他不曾藏拙,想過教石頭內(nèi)功,但這孩子連大字都不識得幾個,更別說聽懂道家秘籍了。
其實別說石頭,連周文安都聽不懂巫行云念過的口訣,陸青衣只能從丐幫那些武功中挑挑揀揀教給他們。
效果嘛…只能說石頭很努力,陸青衣也沒有辦法了,他的習武經(jīng)驗明顯不適配一般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沒有打擾小石頭的刻苦修煉,陸青衣看了一會兒便直奔灶房。
遠遠就看到大門敞開的屋內(nèi),周文安正照看著藥罐,時而添柴,時而用布墊著掀開罐蓋察看,神情專注,藥香隨著裊裊蒸汽彌漫開來。
門口,一個瘦弱的小女孩裹著干凈的薄毯,安靜地坐在小凳上,正是寧兒。
她無神的雙眼“望”著虛空,小臉在藥香的氤氳中也顯得蒼白,這個十二歲的小姑娘,看起來瘦弱的比巫行云還不如。
陸青衣眼中閃過一絲憐惜,幽幽道:“都是些好孩子啊,真是可惜了。”
他前世在福利院便是年紀稍長的那個,照顧幼小的弟弟妹妹幾乎成了本能,如今看著這三個命運多舛的孩子,他實在有些難以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