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暖流，如同冬日里喝下的一口烈酒，瞬間從心臟涌向四肢百骸。

不只是帶來了八極拳的熟練度，也提升了自己的身體素質(zhì)。

那不是驚天動地的變化，而是一種潤物細(xì)無聲的滋養(yǎng)。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體里那些因?yàn)殚L期營養(yǎng)不良而虧空的地方，正在被迅速填滿。

原本還有些酸軟的肌肉，變得堅(jiān)韌有力。

原本還有些混沌的頭腦，變得清明無比，連窗外的鳥叫聲都聽得格外真切。

同時(shí)，關(guān)于八極拳的更多感悟涌入腦海——如何沉肩墜肘，如何擰腰合胯，如何將全身的力量擰成一股繩，從腳底直貫拳鋒。

他下了炕，走到院子里。

院里的泥地還濕漉漉的，踩上去就是一個(gè)腳印。

他深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氣，緩緩地拉開了一個(gè)八極拳的起手式。

他沒練復(fù)雜的招式，只是最簡單的站樁。

雙腳穩(wěn)穩(wěn)地踩在泥地上，身體如同一棵扎根大地的松柏。

李蘭香在灶房里燒著火，偷偷地從門縫里看他。

她看不懂那些奇怪的姿勢，但她能感覺到，今天的徐軍，跟屯里所有男人都不一樣了。

屯里男人要么懶散，要么蠻橫，可他身形不算高大，站在那里，就像一桿標(biāo)槍，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精氣神。

她心里，那點(diǎn)剛剛生出的、對未來的希望，又壯大了幾分。

早飯，是最后一碗苞米面野菜粥。

李蘭香還是習(xí)慣性地把稠的都給了徐軍，自己碗里清得能照見人影。

徐軍看著她那雙因?yàn)殚L期營養(yǎng)不良而顯得有些干枯的手，心里一陣心疼。

看著她的眼睛堅(jiān)定的說道：“蘭香，從今天起，咱家再也不喝這種清湯寡水了。”

這句話，比任何甜言蜜語更讓李蘭香感動。

她的眼圈一紅，眼淚在眼圈里打轉(zhuǎn)。

就在這時(shí)，院門口，“哐當(dāng)”一聲巨響，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破木門，被人一腳給踹開了。

“秀蘭妹子！哥來看看你！傻子不在，這日子過得還舒坦？”

李蘭香怒氣上涌，去外屋拿起菜刀。

“軍哥，你在屋里等我，我出去看看。”

只見趙大壯領(lǐng)著兩個(gè)跟他一樣在村里游手好閑的后生，晃晃悠悠地走了進(jìn)來。

徐軍跟在李蘭香身后出來。

趙大壯的目光落在徐軍身上。

沒想到這個(gè)傻子還活著。

“傻子，命挺硬啊。正好，省得我再費(fèi)事了。”

他從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走到屋里那張缺了腿的飯桌前，“啪”的一聲，把紙拍在上面，“這是村委會的決議，你家那兩畝賴地，從今天起，也歸我種了。你一個(gè)傻子，也種不出糧食，別浪費(fèi)了國家的土地。”

李蘭香氣得渾身發(fā)抖：“趙大壯，你欺人太甚！那地是分給俺家的！”

“分給你家？”

趙大壯一把推開她，李蘭香一個(gè)趔趄，撞在身后的墻上。

“你家男人是個(gè)傻子，就是絕戶！絕戶的地，集體收回來，再分給有需要的人，有毛病嗎？我，就是那個(gè)最需要的人！”

“你！”

李蘭香氣得說不出話，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一直沉默的徐軍，伸手扶住了妻子。

他能感覺到，她瘦弱的胳膊在微微顫抖。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從他心底里升騰起來。

他看著趙大壯，眼神變得冰冷。

徐軍比趙大壯矮了半個(gè)頭，身板也單薄得多。

“趙大壯，”

徐軍的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那地，是我家的。那紙，你拿回去。”

趙大壯愣了一下，隨即夸張地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傻子會說話了！還會護(hù)食了！咋地，你還想跟我動手？”

他捏了捏自己拳頭，發(fā)出“嘎巴嘎巴”的聲響。

他走到徐軍面前，用手指戳著他的胸口，“來，往這打！你要是能讓我動一下，那地就算你的！”

他身后的兩個(gè)后生也跟著起哄。

“就是，傻子，你行嗎？”

“你有勁嗎？”

李蘭香緊張地拉著徐軍的胳膊，小聲說：“軍哥，別……別沖動，咱斗不過他。”

徐軍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退后，然后，邁步走到了趙大壯面前。

“你確定？”

“老子確定得不能再確定了！”

趙大壯挺起胸膛，一臉的挑釁，甚至還故意往前湊了湊，幾乎是把臉伸到了徐軍的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臉。

“來，往這打！”

“好。”

徐軍只說了一個(gè)字。

話音未落，他動了。

他以一個(gè)極其標(biāo)準(zhǔn)的八極拳樁功姿勢，右腳向前猛地一踏！

“砰！”

一聲悶響。

緊接著，他擰腰，送胯，右拳如同一顆出膛的炮彈，自下而上，沒有絲毫花哨，狠狠地轟在了趙大壯的臉上。

八極拳，立地通天炮！

“嘭！”

一聲悶響。

趙大壯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化為極度的痛苦的表情。

他的眼珠子猛地凸了出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身上發(fā)生了什么。

他那一百八十多斤的身體，如同被一頭狂奔的公牛撞中，雙腳離地，竟然向后倒飛了出去！

“噗——”

一口鮮血，混雜著幾顆被震松的碎牙吐了出來。

他重重地摔在院門口的泥水里，濺起一片污水。

他弓著身子，抽搐了兩下，便眼白一翻，徹底昏死了過去。

全場死寂。

那兩個(gè)跟著趙大壯來起哄的后生，嚇得臉都白了。

腿肚子像篩糠一樣抖個(gè)不停。

他們看著地上不省人事的趙大壯，又看了看那個(gè)緩緩收回拳頭、面無表情的徐軍，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怪物。

兩人對視一眼，連滾帶爬地跑了，其中一個(gè)還因?yàn)橥溶洠陂T口摔了個(gè)狗吃屎。

“傻子打人啦！傻子打人啦！”

李蘭香也驚得呆若木雞。

她捂著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自己的丈夫。

她知道他變了，但她從沒想過，他會變得……這么厲害。

那個(gè)在她眼里，像座大山一樣的趙大壯，就這么……被他一拳給打飛了？

徐軍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這一拳，幾乎抽空了他剛剛提升的全部體力，右拳的指關(guān)節(jié)火辣辣地疼。

這具身體，還是太弱了。

但他心里，卻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暢快。

他走到那張皺巴巴的決議前，拿起來，慢條理斯地，當(dāng)著院子外面那些聞聲而來、探頭探腦的村民的面，撕成了碎片。

然后，他走到李蘭香身邊，看著她的臉，眼神柔和了下來。

他拿起墻角的砍柴刀，說道：

“蘭香，在家等我。”

“我去給你打肉回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