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單車的車座被正午的太陽曬得發燙,沈硯坐著很不舒服,但為了盡快吃完東西回家補覺,他只得硬著頭皮握緊車把往巷口騎去。方才逼停公交車時,丹田內的靈氣還余有波動,此刻順著騎行的動作緩緩流轉,倒讓他緊繃的神經松了些。他沒心思再繞去菜市場,滿腦子只剩一碗熱乎的云吞面——湯要鮮,皮要薄,肉餡得彈,最好再撒把蔥花,能暖暖地填進胃里就好。
大約十分鐘后,他來到一處巷口,“李記云吞”是家開了十幾年的老店,鐵皮招牌被油煙熏得發暗,卻總飄著勾人的香氣。
沈硯鎖好車剛要進店,就聽見店里傳來爭執聲,還混著碗碟碰撞的脆響。他本不想多管,腳卻不由自主地頓了頓——不是好奇,是那爭執里摻著的哭腔太細碎,像根小刺輕輕扎了人一下。
“我都說了我沒偷!這錢是我孫子給我買降壓藥的!”一個白發老太太攥著皺巴巴的五十塊錢,手背青筋都繃了起來,另一只手還緊緊護著懷里的布包,布角磨得都起了毛邊。她對面站著個穿花襯衫的男人,是店主李哥,正皺著眉指著收銀臺:“王嬸,我不是不信你,但我這收錢柜里剛好少了五十塊錢,你剛又在收銀臺旁邊站了半天,不是你是誰?”
周圍吃面的客人都停下筷子看熱鬧,有人小聲議論:“王嬸平時挺老實的,不像會偷錢的人啊……”也有人附和:“可巧了不是,剛少錢她就湊過去,說不準是老糊涂了沒忍住……”王嬸聽見這話,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手攥得更緊,卻不知道該怎么辯解,只能反復念叨:“我沒偷,真的沒偷……”
沈硯推門的動作頓了兩秒,還是走了進去。他沒往人群里擠,只是走到收銀臺旁,用神識掃過臺面——收錢柜旁放著個敞口的玻璃糖罐,罐底沾著片干枯的槐樹葉,而柜臺邊緣的瓷磚縫里,正卡著半張被踩皺的五十塊錢,露出的邊角和王嬸手里的錢是同一個花色。
“李哥,”沈硯的聲音不高,卻讓喧鬧的店里瞬間靜了下來,“錢在這兒。”他彎腰,指尖輕輕一挑,就把那半張五十塊錢從磚縫里摳了出來,又指了指糖罐:“風把錢吹到地上,估計是客人踩的時候蹭進縫里了,王嬸站在這兒,不過是想拿罐里的糖給孩子吧?”
王嬸愣了愣,隨即連連點頭:“對對!我孫子愛吃這糖,我剛就是想拿兩顆,沒碰收錢柜!”李哥也湊過來看,見那半張錢上的編號和收銀機里少的錢能對上,臉一下子紅了,趕緊抓過王嬸手里的錢遞回去,又連連道歉:“王嬸對不住!是我眼瞎,沒看仔細就冤枉你,這碗面我請了,您可別往心里去!”
王嬸抹了把眼淚,笑著擺手:“不怪你不怪你,也是我沒說清楚。”周圍的客人也跟著松了口氣,有人打趣:“李哥你這眼神,還不如人家小伙子呢!”李哥撓著頭笑,轉頭剛想謝沈硯,卻見他已經坐在了角落的桌子旁,只淡淡說了句:“一碗云吞面,少放胡椒。”
沈硯剛端起面碗,手機就震了震——是房東發來的消息,催他交下個月的房租,像往常一樣還是加了那句“最晚下個月一號,若是不能交上房租水電費,那么我也只能讓你搬出去了”。
掃了一眼信息后,他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沒回消息,只是低頭喝了口湯。湯很鮮,云吞的肉餡也夠彈,可他沒什么胃口,滿腦子都在想下午的卸貨——只要下午32噸貨順利卸完,今晚錢一到賬立馬就把房租水電費給交上。
正想著,巷口突然傳來刺耳的剎車聲,接著是人群的驚呼。沈硯放下筷子往外看,只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巷口,下來四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其中一人,正是上午大貨車事故現場見過的京城武者,另外三人看架勢,想必是保護京城領導的隨行人員。
他們的目光快速掃過巷內,很快鎖定了“李記云吞”的方向,腳步匆匆地往店里來。
沈硯眉頭微蹙,悄悄把帽檐往下壓了壓,拿起筷子想快點吃完離開。可那四個西裝男卻徑直走到他桌旁,為首的男人微微頷首,語氣客氣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這位先生,我們是中央特勤組,同時也是京城武道執法局成員。想請您跟我們走一趟,關于上午的貨車事故,還有剛才的公交制動事件,有些情況需要您配合調查。”
周圍的客人瞬間又安靜下來,都好奇地看向沈硯。王嬸剛端著糖罐走過來,見狀趕緊又退了回去。沈硯放下筷子,抬眼掃過為首的男人,沒說話,自顧自繼續吃起云吞面。
旁邊一個西裝男立馬呵斥:“小子,沒聽見我們領導問話嗎?敢妨礙公務,信不信把你關看守所里吃幾天牢飯!”
沈硯喝了口湯,聲音沒什么起伏:“我只是個普通人,沒什么好調查的。”
“先生您太謙虛了。”為首的男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正是沈硯逼停貨車時的畫面,“黃級巔峰武者,怎么可能在十秒內跑到二十米外,還徒手破門制動二十噸的貨車?這可不是普通武者能做到的。我們找您,其實是想請您加入特勤組,或是京城武者執法局——最近海城出現異常靈氣波動,您應該也感覺到了,最近修煉時,靈氣流轉總有些滯澀吧?”
沈硯的指尖頓了頓。他曾從史料中得知:自從姜子牙封神、周武王稱天子后,人族氣運不僅被仙族奪走,藍星上的靈氣也被吸走了九成三。
自此,藍星的靈氣再也無法支撐人族大能修煉《人皇經》,三千年來,人族始終無人能練就聚靈境。據記載,習得《人皇經》的人約有上千,可真正學會其中人皇術的,不過數百;能順利突破聚氣境巔峰、達到聚氣境大圓滿的,更是不到十人——其余人都死在了突破聚氣境巔峰的路上。只因仙族設下了生死禁制:《人皇紀》中,每一個聚氣境巔峰修士想突破到大圓滿,都必須闖過生死關,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寥寥無幾。
可那不到十位聚氣境大圓滿修士,也沒有一個能步入聚靈境。如今藍星的靈氣,最多只夠道家修仙者修煉到筑基期大圓滿;而想要突破到金丹初期,筑基期修士至少需要千年靈氣累積——可筑基期大圓滿的壽元最多不過五百歲,根本等不到突破的那天。
對修煉《人皇經》的聚氣境大圓滿修士來說,突破聚靈境,踏入脫凡境需要的靈氣更是苛刻,理論上至少是道家修煉所需的幾十倍,甚至上百倍。可聚氣境大圓滿修士的壽元最多不過千年,以如今藍星稀薄的靈氣,想要順利突破到脫凡境初期,至少需要幾萬年,甚至十萬年——到那時,人早已化為塵土,尸骨無存。
這樣一來,無論人族修士是走道家修仙之路,還是修煉《人皇經》,最終都無法撼動仙族的統治。
但這里有個關鍵問題:仙族為何不把藍星的靈氣和人族氣運徹底抽走?答案藏在宇宙的終極定律——無極而返。若所有靈氣和人族氣運都被抽干,藍星必會被宇宙強制啟動重組機制,誕生新的天道。到那時,新天道產生的人族氣運與靈氣,不僅會比從前更濃郁,規則也會徹底洗牌,仙族將再也無法控制藍星上的人族。
起初,沈硯還懷疑史料的真實性——畢竟他們家從小信奉神明,自小就給神明供奉香火。可方才突破聚氣境大圓滿后,他總覺得周圍的靈氣像蒙了層霧;當《人皇經》不經意運轉、吸取周圍靈氣時,流轉變得滯澀不前,體力還快速下降。這樣一來,他根本無法繼續聚集靈氣,自然也就無緣聚靈境了。
即便如此,他也沒興趣加入什么特勤組。眼下他只想湊夠房租,找個安穩地方修煉,早日尋到突破下一境界的辦法——畢竟如今擁有聚氣境大圓滿高階戰力的他,壽元最低五百年,最高可達一千年。
“抱歉,我沒興趣。”想到這里,沈硯站起身,拿起桌旁的背包,“我還有事,先走了。”他繞過西裝男,徑直往店外走,腳步不快,卻帶著一股不容阻擋的氣勢。為首的男人想伸手攔他,卻被沈硯輕輕一擋——指尖相觸的瞬間,男人只覺得一股溫和卻強勁的靈氣撲面而來,讓他下意識后退了兩步。
“先生!”男人還想再勸,沈硯卻已推開門,騎上共享單車消失在巷口。他望著沈硯的背影,拿出手機撥通電話:“組長,目標拒絕加入,實力遠超黃級巔峰,剛才那一下靈氣波動,至少是天境……”
對藍星武者來講,所謂天境,就是破了天級武者的頂,又沒到宗師境的門,卡在中間的那個境!
只因武道品階這么排:天地玄黃是低階戰力的臺,天級站最上,黃級墊最下;往上走是天境接宗師,宗師過后連武魂,武魂再往上成武圣,武圣踏過武仙坎,最后才能摸到神的邊——這武道的神,便是武神,那可是武道界里只敢說、少見著的傳說。
別說武神,即便是武圣,藍星明面上也從未出現過,只有隱世宗門才有可能藏著;至于更高階的武者,在藍星明面上更是連傳聞都少見——就連華國七大戰神,最拔尖的也不過是宗師大圓滿,據說眼下正閉關沖擊武魂境呢。
巷子里,沈硯騎車拐進另一條小路,心里卻反復琢磨剛才男人的話——“異常靈氣波動”?看來史料記載沒假,仙族為了拿捏人族,逼得人族沒完沒了給他們供香火積功德,還真是費盡心機!早晚老子要殺上九重天,把這破局給掀了!
他正走神,丹田內的靈氣突然猛地一跳,前方路口的空氣里,隱約飄來絲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像上次突破時感知到的仙族禁錮味兒,卻多了幾分滲人的陰冷。
他捏緊車把停在路口,目光往小路深處掃去——那是片廢棄倉庫區,平時鮮少有人踏足。可此刻,倉庫區的方向正飄著一縷縷黑霧,裹著細碎的靈氣在半空凝成團,像塊發霉的臟棉絮。
沈硯猶豫兩秒,還是推著車往倉庫區走——他不是愛多管閑事,只是黑霧里的靈氣雖陰冷,卻帶著股能滋養《人皇經》的勁兒。要是能摸清這霧氣的來頭,說不定能解決靈氣滯澀的問題,甚至能讓他更快突破下一層境界。
倉庫區的鐵門銹得掉渣,輕輕一推就“吱呀”怪響。沈硯剛走進去,就見最里面的倉庫門口站著兩個黑斗篷人,正圍著個半開的木箱低聲嘀咕。木箱里飄出的黑霧,正是他剛才察覺到的氣息。
“……在這‘蝕靈霧’的幫助下,我們吸取修士的精血也差不多了,再抓幾個地級修士當修煉養料,就能把天級武者的通道(瓶頸)打開……”一個斗篷人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磨木頭。
另一個人冷笑:“海城的武道者真是廢物,連‘蝕靈霧’的氣兒都沒聞出來!等通道開了,咱們實力變強,再慢慢用‘蝕靈霧’把靈氣全抽干,讓那些武者變成我們修煉的養料,到時候就能穩穩晉天級了……”
沈硯躲在墻角,指尖攥得發白——蝕靈霧?天級通道?原來這異常靈氣波動,是這群歪門邪道搞的鬼!他還想多聽兩句,腳邊卻不小心碰掉塊碎石,“咚”的輕響在寂靜的倉庫區里格外扎耳。
“誰在那兒?!”兩個斗篷人瞬間轉頭,目光像刀子似的掃過來。沈硯知道躲不過,干脆從墻角走出來,雙手握拳——他現在是聚氣境大圓滿,別說這倆半步天級,就算是正經天境武者,也不是他一回合的對手。想贏他?除非藍星真有金丹修士;至于筑基修士,哪怕是筑基大圓滿,也扛不住他全力一擊——畢竟聚氣境大圓滿的高階戰力本就對標筑基大圓滿,他在同境界里更是無敵的存在,只不過之前不清楚武道品階的實力換算,這才多了幾分謹慎。
“原來是個凡人啊!”兩個斗篷人用武道探析法掃了沈硯一遍,見他身上半點武道氣息都沒有,頓時松了口氣。
這武道探析法,本就是用來測武者體內氣息濃淡的,而氣息厚薄,正是決定武者實力的關鍵。
很快,一個斗篷人笑出了聲,伸手掀開帽檐,露出張爬滿黑色紋路的臉:“可惜是個凡人,不過正好缺個容器,就用你當誘餌吧!”
他說著抬手一揮,一團黑霧直撲沈硯,裹著刺骨的寒意,像條吐信的毒蛇,直奔他的丹田而去……
沈硯之所以摸不透武道品階的門道,是因為這套體系的由來,本就藏著一段過往——約莫兩千多年前,中原武林出了位叫鬼谷子的絕世奇才。他雖是筑基大圓滿修士,卻始終跨不過金丹那道坎,深知自己與仙門無緣,干脆將繁復的修仙體系拆解重構,改成了后世一直用的武道品階;就連武道傳說里的“武神”,也是照著筑基大圓滿的實力演化來的,所以兩者的巔峰之力,其實相差無幾。
后來,鬼谷子靠著這套仙武雙修的法子,竟真的凝聚出金丹、躲過了雷劫,穩穩踏入金丹初期。更有傳聞說,他憑著金丹的實力沖破了地球束縛,去了二重天的結界深處繼續修仙,只是這事沒憑沒據,誰也說不清真假。
但武道品階的流傳,卻讓鬼谷子的傳說多了幾分可信。他弟子眾多,散落四方后各自開宗立派,使得隱世武道宗門愈發繁盛;后來又有不少人慕名往隱世宗門拜師,武道品階的說法便漸漸流入了市井。
久而久之,華國形成了以武道立國的根基,可世人只知這套體系源自隱世宗門,卻從不知其真正開創者是鬼谷子。畢竟他本就喜隱世避名,弟子們也不敢擅自宣揚他的功績,這層淵源便漸漸被時光掩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