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三萬人的軍陣，陷入一片死寂。

只見那高大堅固的城墻之上，插著的并非大周的龍旗，而是一面面畫著黑色雄鷹的旗幟。

那是蠻族的王旗！

無數(shù)穿著簡陋皮甲，發(fā)型怪異的蠻族士卒，如同螞蟻般密密麻麻地占據(jù)了整個城頭，正居高臨下，用一種戲謔而殘忍的目光，打量著城外的大周軍隊。

滎陽城，破了！

這個殘酷的事實，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每個大周士卒的心上。

王魁臉上的喜色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鐵青，他死死攥著拳頭，咬牙切齒的道：“這幫畜生！”

林牧之的臉色也陰沉下來，他的目光掃過城墻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影，漆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凝重與困惑。

不對勁，這里面有大問題！

蠻子是游牧民族，他們的天性是掠奪，是破壞。

以往南下，都是像蝗蟲過境，搶一波就走，從不跟大周軍隊打硬仗，更別提攻占并且駐守滎陽這種堅城。

這完全不符合他們的作戰(zhàn)習(xí)慣。

林牧之皺著眉，心中快速盤算。

“林牧之聽令！”

就在這時，一個冷冽的聲音在隊伍側(cè)方響起。

林牧之循聲望去，只見百夫長陳宇騎著馬，不知何時來到他們這支隊伍旁邊。

林牧之連忙上前幾步，拱手道：“屬下在！”

陳宇眼神復(fù)雜的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里有同情，有無奈，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

“上面有令，由你帶著你麾下的人手，看護民夫攻城！”

看護民夫攻城！

這八個字，像八道驚雷，在林牧之的腦海中炸響。

林牧之心中冷笑，果然來了，這才是真正的殺招。

什么看護民夫，說白了，就是讓他們這支老弱病殘的隊伍，押著一群手無寸鐵的平民，去當(dāng)?shù)谝徊ㄌ钭o城河、撞城門的炮灰！

軍令如山，他只能點頭應(yīng)下。

陳宇見林牧之沒有反駁，只是沉默地接受命令，他眼神中的復(fù)雜之色更濃。

“這是上面的決定，我也沒有辦法。總之，萬事小心。”

陳宇雖然是世家出身，但在軍中也不能違背上層的命令。

他能做的，也僅僅是過來傳達命令，順便說上這么一句不痛不癢的安慰。

得到命令。

林牧之不再多言，他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隊伍前。

王魁等人立刻圍了上來，他們剛才也聽見了陳宇的命令，一個個臉色煞白。

“這是要讓咱們?nèi)ニ退腊。∷锏模廴颂酰　蓖蹩龤獾脺喩戆l(fā)抖，那張老臉漲成豬肝色。

隊伍里那些老兵油子，更是發(fā)出一陣絕望的哀嘆和低低的咒罵。

他們都清楚，這種任務(wù)，九死一生。

林牧之帶著手下的士兵從后軍來到前軍，在其他人的指引下來到了一群民夫前。

這群被臨時征調(diào)來的民夫，足有上千人，他們穿著破爛的衣衫，臉上帶著麻木與恐懼，瑟瑟發(fā)抖地擠在一起。

在他們旁邊，堆放著簡陋的云梯、沖車等攻城器械。

這些民夫的作用，就是把攻城器械運到城墻下，而其他的，就交給林牧之這些被派到前線的炮灰。

“攻城！”

遠處的中軍高臺上，巨大的令旗猛然揮下。

震天的戰(zhàn)鼓聲隨之響起。

咚咚咚！

每一聲都像是敲在人的心臟上。

林牧之抽出腰間的軍刀，刀鋒向前一指，聲音冰冷，不帶絲毫感情。

“所有人，推上器械，跟我沖！”

在他的命令下，王魁等人只能咬著牙，拔出兵器，開始驅(qū)趕那些嚇傻的民夫。

“都動起來，想死的就待在原地！”

“快走，磨蹭什么！”

在士卒們的呵斥和推搡下，那群民夫哭喊著，哆哆嗦嗦地扛起云梯，推起沖車。

如同被驅(qū)趕的牲口，朝著數(shù)里之外那座巍峨的滎陽城，發(fā)起了絕望的沖鋒。

……

滎陽城上。

一群蠻子看著下方如同潮水般涌來的大周軍隊，臉上帶著嗜血的笑容，發(fā)出陣陣怪叫。

“哈哈哈，這些夏人可真是弱小，你看他們，腿都是抖的。”

一個滿臉刺青的蠻族百夫長，指著下方那些被驅(qū)趕的民夫，對著身邊的同伴嘲諷道。

另一個扛著巨斧的蠻子咧開大嘴，嘿嘿一笑道：“一群弱小的夏人，憑什么占據(jù)那么廣闊富饒的土地？這些土地，都應(yīng)該是屬于我們的！”

“沒錯！等殺光這些男人，他們的女人和財富，就都是我們的！”

城墻上的蠻子們發(fā)出肆無忌憚的狂笑，看向下方?jīng)_鋒人群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林牧之混在沖鋒的人群中，他沒有去管那些哭爹喊娘的民夫，也沒有理會身邊那些面如死灰的士卒。

他的手緊緊握著刀柄，漆黑的眸子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城墻，那雙眼眸深處，燃燒著兩簇冰冷的火焰。

想讓他當(dāng)炮灰？

想讓他死？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一股濃烈的殺意和戰(zhàn)意，從他的心底升騰而起。

那就看看，今天到底是誰，會死在這里！

這些蠻子，可都是行走的本源點啊！

城墻上，為首的蠻族將領(lǐng)，看著底下那些衣衫襤褸、面帶恐懼的民夫，眼中閃過濃濃的不屑。

“放箭！”

命令下達，城墻垛口后方，瞬間站起一排排蠻族弓箭手。

他們拉開手中粗糙的木弓，根本不需要什么精準(zhǔn)瞄準(zhǔn)，對著下方那片密集的人群，便松開了弓弦。

“咻咻咻！”

漫天箭雨，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如同一片烏云，朝著沖鋒的隊伍當(dāng)頭罩下。

凄厲的慘叫聲，瞬間響徹戰(zhàn)場。

沖在最前面的民夫，像是被割倒的麥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鮮血染紅了他們腳下的土地，中箭未死的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滾、哀嚎，場面宛如人間地獄。

后方的民夫看到這等慘狀，嚇得魂飛魄散，哭喊著就想往回跑。

“誰敢后退，殺無赦！”

王魁雙目赤紅，提著刀，帶著幾個還算健全的士卒，如同兇神惡煞般攔在后方。

他一刀砍翻一個轉(zhuǎn)身逃跑的民夫，鮮血濺了滿臉，聲音嘶啞的咆哮道：“后面是死，往前沖，興許還有條活路，都給老子沖！”

在死亡的威脅下，這些可憐的民夫只能壓下心中的恐懼，哭喊著，繼續(xù)推著簡陋的器械，踩著同伴的尸體，麻木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