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后,章恒隨著人流走出會議室,心頭那股直覺卻愈發強烈,像有根無形的線在牽引——他必須去案發現場親眼看一看。
“師傅,您這是正式進專案組了?”
“掛個名,臨時的。”蔣明安一揮手,“走,跟我去現場看看,順便可以學習學習。”
章恒心中一振,正合他意。
一輛藍白警用摩托車“突突”駛入臨江官邸小區,最終停在6號別墅門前。
整棟別墅已被警戒線層層封鎖,兩名警察肅立在門口,四周還有數名巡邏警力。
別墅內,幾名偵查員正拿著放大鏡,從樓上到樓下、一寸一寸地反復勘查,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章恒跨下摩托車,目光掃過這棟歐式別墅,鼻尖敏銳地捕捉到空氣中尚未散盡的、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他跟在蔣明安身后,第一次踏入了這處慘案現場。
客廳中央,一處已經發黑的血跡觸目驚心,地上用白粉筆勾勒出一個人形輪廓,尸體雖已移走,但受害者倒地時的姿態,卻以這種冰冷的方式被永久定格。
踏上二樓,樓梯間墻壁上噴濺狀的血痕赫然入目,暗紅色,如潑墨般猙獰,那分明是動脈被割破后,鮮血噴射留下的印記。
章恒在心中默念:兇手是個老手,一刀斃命,干凈利落。
整棟別墅里,共有五處血跡、五道人形白線,當他站上二樓那扇被撬開的窗前時,腦海中仿佛閃過一幕幕畫面。
兇手撬窗而入,行跡敗露,然而他沒有選擇逃走,而是狠下殺手,一個、兩個……就連那個不過幾歲的男孩也沒能幸免,脖頸被利刃割斷,沒有絲毫猶豫。
窗框上留著清晰的撬痕,章恒俯身細看,低聲道:“師傅,您看這兒是匕首撬的,刀口非常薄,刀刃極鋒利。”
蔣明安戴上白手套,湊近端詳片刻,點了點頭:“確實是匕首造成的。”
“現場除了幾個腳印,就再沒別的線索了?”
“對,兇手很專業,指紋、毛發、皮屑……什么都沒留下。”
線索寥寥,正是本案最大的難點,更何況,最初的偵破方向就錯了——所有人都把它當成了一場蓄謀已久的仇殺。
蔣明安環顧四周,沉聲道:“小章,你的推斷可能是對的。這更像是一起入室盜竊演變成的滅門慘案,兇手什么也沒帶走,或許正是為了誤導我們。”
章恒沒有接話,他已完全進入狀態,目光如掃描儀般掠過每一處細節,結合腦海中不斷閃回的片段,他仿佛親歷了那個夜晚,從兇手翻窗而入,到被發現后殺人滅口,直至最終離去。
真的什么線索都沒留下嗎?
他沿著兇手可能的行動路線,從二樓走到一樓客廳,最終停在那片最大的血跡前,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這是最后一個受害者倒下的地方。
凝視著地磚上那幾個模糊的腳印,章恒仿佛看見兇手殺人后曾在此稍作停頓,而后從容地從大門離開。
他全程戴著黑色頭套,只露出一雙眼睛,門口那個昏暗的監控探頭,只捕捉到一道模糊的身影。
此時的監控分辨率太低,又是深夜,專案組反復分析后,也只能判斷兇手身高約175,體型偏瘦,容貌特征一無所獲。
案情分析會上展示那段監控時,章恒只看了一眼,就將那道身影牢牢刻在了腦海里。
“師傅,我想到處走走。”
“去吧,不用一直跟著我,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再看看現場。”
章恒走出別墅,順著直覺往前,他不斷自問:如果我是兇手,離開之后會往哪走?
說來也玄,每當走錯方向,那種“對的感覺”就會消失;一旦選對,直覺便如引路的線,持續牽引著他。
譬如在一個岔路口,他先向右走了一段,越走越覺得不對;折返后改向左,那種清晰的指引感又回來了。
“兇手應該是從這個方向離開的,那兇器、染血的手套和衣服他會丟在哪呢,總不會帶回去吧。”
走出幾百米后,他來到一片偏僻區域,路邊有一口荒廢的水塘。
“會不會丟進了塘里?”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便如野草瘋長。
水塘不大,水色渾濁,章恒繞著塘邊走了一圈,目光掃過每一寸水面,隨后,他在附近找來一根長竹竿,探入水中緩緩攪動、試探。
忽然,竿尖傳來異樣的觸感——水下有東西!
他心中一凜,小心翼翼地將那物件勾挑上岸,是一個半新的黑色雙肩包,入手頗沉,估計塞了石頭或磚頭。
背包浮出水面的一剎那,章恒就有種強烈的直覺:這就是兇手丟掉的東西。
他沒有急著拉開拉鏈,而是先仔細觀察,背包牌子小眾,外表濕透,水珠不斷滴落,在腳邊洇開一灘暗色。
他輕輕拉開拉鏈——里面是一套浸染著大片暗褐血跡的衣物,即便在水中浸泡多日,那濃重的血污依舊刺眼。
不必擔心破壞指紋,紡織品本就難留指紋,何況經過長時間浸泡。
包里除了一塊壓重的磚頭,還有一雙同樣染血的白色手套、一套衣褲,沒有兇器,也沒有鞋子。
章恒迅速取出手機,撥通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