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毛驢還在就好了,這樣咱們坐車走,那多快啊!”方澄感嘆道。
“得了吧,咱們都沒的吃了,毛驢還在的話,咱們哪有東西給它吃?”方桃打破他的幻想。
惹得方澄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他想想都不行的啊?
還是阿梨可愛。
兄妹倆可能是歲數(shù)比較相近,吵架斗嘴從小就如此,更小的時候還會直接上手干架,也就是現(xiàn)在大了知事了這才好些了。
不過對方梨這個差的比較遠的妹妹,兄妹倆卻都能對她耐得下性子。
“說起毛驢,那還是你爹我借的東家的,這突然遭了難了,也不知道東家咋樣了。”方式谷一邊走一邊說道。
他在酒樓干了多年,深得東家信任,每次回村要用驢車都是直接去借也不給啥錢的,現(xiàn)在給人毛驢吃掉了,他想想都怪過意不去的。
只是如今這么一走散,怕是這輩子都不一定能再見到了。
“人家家大業(yè)大的,還養(yǎng)著家丁護院呢,就是遇著事了,也比咱的處境要好的多。若是咱們在縣城遇著的這事兒,還能帶著我家里人去投靠跟著一起走,可要安全得多,說不定現(xiàn)在都找到合適的地方安置下來了。”劉春麗嘆了口氣說道。
她總覺得是不是方家人克她們一家,每次去方家都沒啥好事兒,以前逢年過節(jié)的回去幾個孩子總是會生病,每去一次就得倒霉個好幾天。
現(xiàn)在好了,直接倒霉個大的,差點連命都要沒了。
“你就別擔心了,爹娘還有大哥、二哥他們肯定比咱的處境要好,咱大哥好歹也是縣衙的捕快呢,人脈廣得很,護住一家老小不成問題。”
“待咱們安定下來再慢慢的找,總有一天能再見面的,前提是咱們都能好好的活到那時候去。”方式谷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又在擔心岳丈一家,便出言安慰道。
劉家世代住在縣城,那豆腐坊開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對縣城門清的很。
再加上大舅哥還在縣衙當捕快,怎么看都比他們一家人要安全得多的。
不過遇到了這種大難,妻子放不下心也是正常的。
現(xiàn)在對此事無能為力,只能說些好話寬慰她的心了。
方梨想起來劉家的情況也不由在心里嘆了口氣,確實如果和劉家人在一起的話,她們現(xiàn)在的處境應該會好上許多。
“快出太陽了!”方梨指著東方冒了個頭的太陽開心的說道。
她以前很喜歡看日出,看著太陽緩緩升起,代表著新的一天又來臨了,又是全新的未知的,帶著希望的一天。
方式谷和劉春麗看著日出也不由相視一笑,心情都變好了起來。
不過這好心情卻沒有維持多久,隨著天光大亮,路上漸漸的又能看到行走的難民了,各自聚在一起麻木的往前走著。
一家人紛紛握緊了手里拿著的武器,但凡有人把視線投過來,便會用更兇狠的眼神回視過去。
在這樣的地方不能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與慌張,別人狠那就只能更狠,這樣那些人在權(quán)衡過利弊后才不會輕易對他們動手。
一家人穿得破破爛爛的,瘦骨嶙峋,身上有什么東西全都在明面上了,唯一比較值錢的水囊現(xiàn)在也不在方桃的身上了,而是在方梨的身上,她趴在方式谷的背上,把水囊壓在身體下面,這樣從外面看就完全看不出藏了東西了,更為保險一點。
她們不知道接受過多少道打量的目光,但可能是看他們這一家人身上實在是壓榨不出來什么油水了,看著還不太好招惹的樣子,那些目光打量過后便移開了,并沒有人動手。
動手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方家一家人不值得他們付出代價。
方梨怕自己生出怯意,也怕她被人注意到,因為她這個年紀的小孩在有些‘人’的眼里那就是待宰的羔羊。
所以她一直低著頭安安靜靜的趴在方式谷的背上,盡量不鬧出什么動靜讓別人注意到。
隨著離興平縣越近,一家人的心反而越沉,路上到處都是難民,路過的村莊都是空的,除了死人以外就是成群結(jié)隊,吃的膘肥體壯的老鼠。
睜著一雙雙綠豆眼‘吱吱吱’的叫喚,完全不怕來往的難民,就那么趴在一具具尸體上撕咬著。
方梨看著那些老鼠還有尸體上成片翻涌的蛆,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而這樣的景象到處都是,除了老鼠還有野狗,也是在啃噬著那些尸體。
若有人靠近想要獵殺它們,這些東西反應速度極快,并且不管是速度還是力量都要遠大于已經(jīng)餓得奄奄一息的人,屆時就不知道誰是誰的食物了。
方澄拉過方桃的手,冷著一張臉,誰要是看過來,他便像個狼崽子似的齜牙,眼神兇得很。
一家人緊緊的靠在一起往前走著,盡量的避開那些畜生和聚集人數(shù)比較多的災民群體。
方梨能感覺到方式谷的后背冒了汗,黏糊糊的,他的內(nèi)心遠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靜。
可是已經(jīng)走到這了,不去到城門口看看如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話又實在是不甘心,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走下去了。
慢慢的離興平縣城越來越近,人也越來越多,方梨心里涌現(xiàn)出一股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她的預感一向很準,而現(xiàn)在她的預感在告訴她不要再繼續(xù)走下去了。
“爹,我們?nèi)ヒ慌孕恍伞!彼吭诜绞焦鹊募珙^小聲說道。
方式谷腳步一頓,他也感覺到了奇怪。
這城外的難民這么多,那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不準他們這些難民進城。
那繼續(xù)往下走去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若是之前他手上沒水沒糧的,那他為了活下去可能會想過去拼上一把,可是如今他手上有水有糧了,而且每一天神仙都會賜下新的東西,那再去冒這個險就沒有必要了。
還是去崇州吧,走就走,這么遠都走過來了,還有什么走不下去的呢?
方式谷說服了自己,然后停下了腳步。
見他停下腳步后,劉春麗她們便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咱們......”
“站住!把東西交出來!”
方式谷話還沒說完便聽到一聲厲喝,一轉(zhuǎn)頭便看到四五個漢子追著一個背著籮筐的中年男人和一個半大孩子往這邊跑來,他連忙和家里人退至路邊去別擋道。
那些人看著就不是好惹的,別惹了麻煩上身。
“老方!”劉春麗突然伸手抓住了方式谷的手臂,驚疑不定的說道;“那......那好像是知簡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