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都什么交情了,還跟我說這些外道話,既然這樣,此次便讓老方帶著阿梨去吧,就是我這邊也要讓你買一些東西,到時候怕是要讓你受累了。”陳大金笑了笑說道。
方式谷聞言松了一口氣,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不受累不受累,這算啥啊,你直接跟我說就是了。”
之前不知道進城這么貴,昨晚倒是想擠到前頭去看看,但是前頭混亂到處都在打斗,怕被牽扯進去就沒看。
不然也不至于快到門前了才開始商議此事。
陳大金湊到了方式谷耳邊耳語了一番,交代了他要買的東西,然后塞了兩塊碎銀子過去,方式谷掂量著怕是得有三兩了。
他交代的東西也不知道要不要這么多的錢,但是現在沒進城不知道到底如何,這錢只能先拿著,等到時候買了看看,多退少補吧。
方式谷與劉春麗交換了一下背簍,把小平安抱了出來放到了他那個背簍里面去,劉春麗的背簍里便也沒剩下什么了。
只有兩個竹筒的水,還有幾個葛根。
進城說可以用半斤糧食,夫妻兩個想著這也是糧食啊,總比二十文錢交上去要劃算一些,便準備用這東西充數了。
“我會在天黑之前出城,你們就在咱們昨兒待的那地方等著我們出來就是了。”方式谷交代道。
“好,你放心吧,我們這人多倒是沒什么,你帶著阿梨要小心一點。”陳大金點了點頭說道。
交換好了之后,沒一會兒就要輪到他們了。
陳大金他們便退出了隊伍,方式谷直接彎腰把方梨抱到了手中,然后往她懷里塞了個錢袋子還有那把匕首。
“替爹保管好了。”
方梨耳邊聽到方式谷所說的話連忙點頭,看似是把錢袋子和匕首藏進了懷里,實則是直接藏進了空間里面去了。
方式谷露出個笑來,他身上只留了一點錢,就是怕這些侍衛手黑到時候多收他的。
放到孩子身上就沒那么引人注意了,就是要搜也是搜他,他剛剛一直有觀察,也有幾個跟著一起進城了的孩子,但是都沒像大人那樣被搜查。
顯然都覺得大人不會把貴重東西放到孩子身上去,倒是能讓他鉆一下空子。
輪到他們父女二人時,方式谷這才把方梨放了下來,然后直接從背簍里拿出了一個個頭不算小的葛根遞了過去。
彎腰諂笑道:“大人,我這葛根最少都有一斤多了,肯定夠抵我們父女倆的入城費了。”
“你糊弄誰呢?!”那侍衛看到他遞過來這么一個東西,接都沒接。
“就這玩意兒也能當糧食抵?”
另外幾人去扒拉他的背簍,見他背簍里面只有這東西和兩竹筒的水,頓時臉都黑了。
“別想拿這東西蒙混過關,要么交錢要么滾!”那護衛直接奪過他手上的葛根丟回了他的背簍里。
葛根粉一斤還差不多,這生葛根有什么吃頭?
這東西對于這些災民而言是好東西,但是對于林家的護衛來說,那是完全看不上眼的。
“大人,你們行行好,我這孩子傷著了頭,我是進城去給她找大夫看看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行行好,就收了這個讓我們進去吧,我是真沒錢了啊!”方式谷愁眉苦臉的,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只差給他們跪下了。
方梨低著頭,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再加上本來前不久就受了傷,衣服也被劃得破破爛爛的,手臂上膝蓋上全都是草木灰,腦袋上也還用布捂著,看著確實是像命不久矣的樣子。
“我管你治病還是干啥,不能給錢就趕緊滾,別耽誤別人進城!我看你們父女二人蒙著臉,可別是什么想要行兇的歹人吧?”那護衛狐疑的視線掃過他們二人。
“哎喲,就小人這樣的哪敢行兇啊,實在是傷到了臉,怕嚇到別人這才蒙上的。”方式谷一邊說著一邊裝作肉疼的掏了錢。
“要不是為了你,我哪要出這個錢,這都夠買好些吃食的了。”
他罵罵咧咧的交了錢然后拉著方梨走進了城。
那些護衛見他窮成這樣也懶得再搜他的身了,后面的人還多著呢,犯不著為著一個窮鬼浪費時間。
兩人進了城之后方式谷這才停止了說嘴。
城內的人倒是不少,看著人來人往的,倒還真有幾分往年的太平之像了。
但只看行人腳步匆匆,衣衫襤褸,各有愁容,便知并不是那樣。
方式谷怕人把方梨給擠散了,左右現在背簍里面也沒有什么東西,便把她抱了起來。
“知道剛才爹為什么要那么干嗎?”方式谷問道。
還沒找到醫館,不如先教教孩子。
“為什么?”方梨很是配合的裝作不懂的問道。
“城門口到處都是人,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進城之人,特別是那些沒錢進城的,更是全把主意都打到了這上面來。”
“每一個進城的人是什么樣的,手上有沒有錢有沒有東西的,都在他們的眼里過了一遍,到時候再出城,若是有錢有糧的便會被那些人重點關注。”
“然后再找機會下手。爹那么做了,在外人眼里咱們父女倆要啥沒啥,就是為了進城來求醫問藥治病的,自然就不會被那些歹人關注了。”方式谷把這些道理解釋清楚了給女兒聽。
以前太平時期,他只希望兩個女兒做溫柔賢淑人人稱贊的小姑娘,再待到了年紀,給她們尋個好夫婿,和和美美的過這一生便足矣。
可現在不一樣了,比起溫柔賢淑,他更希望孩子們都聰明勇敢,知道如何保護好自己,平平安安的活下來才是最為要緊的。
“爹好厲害!”方梨毫不吝嗇的夸贊道。
方式谷在她心里確實挺厲害的,他出身底層,但是卻能抓住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往上爬,過上想要的生活。
若不是命運弄人,遭遇了天災,在他能接觸到的范圍內,他已經是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得極好的人了。
“你爹我要是真的厲害,也不用你們母子幾個跟著我一起吃苦受罪的了。”方式谷苦笑了一下。
“沒事的,我相信咱們以后一定能過上好日子的。”方梨小大人似的安慰他。
“那就希望如咱們小阿梨所說的一樣,咱們都能過上好日子了。”方式谷拍了拍她的背。
路上找了好幾個人問路才終于找到了一家醫館。
以前七寶鎮有三家醫館,但是現在只剩下一家了,另外兩家都開不下去了。
百姓連飯都要吃不上了,哪還會來求醫問藥。
餓死是死,病死也是死,左右都是死,求醫問藥的要用的銀錢可夠吃上幾頓飽飯的,還不如吃了飽飯死了做個飽死鬼。
這醫館的生意是越來越差,如今就只剩下一家還開著的了。
方式谷抱著女兒走進去,醫館內只有一個藥童在分揀藥材。
看到有人進來,眼睛一亮,連忙迎上前來:“客官是要治病?”
好像覺得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太過興奮了,他連忙收斂了一些:“還是要買藥?”
這兩人都蒙著面,莫不是傷到了臉?
這醫館藥鋪是一家,一邊是藥鋪一邊是醫館。
“都要,我女兒前些日子摔傷了頭,想讓大夫看一下可好妥帖了。”方式谷把方梨放了下來,笑著對藥童說道。
“大夫在里面坐診,我這就帶你們過去。”藥童聞言連忙領路。
從前面的藥鋪穿門過去后,便見一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正在里頭給一個中年男子看診。
那中年男子衣著樸素,面色灰敗,時不時的掩面咳嗽幾聲,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了一般。
方式谷見狀,下意識的就帶著女兒退后了幾步。
這一路上見多了這樣的人,每次見了都要退避,他現在都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大夫還在給人看診,煩請稍候片刻,應該馬上就好了。”藥童笑著說道。
他也是算著時間應該快好了這才把人往里面領,不然直接在外間等候即可。
“方子開好了,拿出去讓人為你去抓藥,吃上兩副后再來復診。”老大夫寫好藥方交于那個男子。
“敢問大夫,我這抓藥還有今日看診一共要多少銀錢啊?”男子接過那藥方,滿面愁容。
“兩副藥和診金共七百八十文。”老大夫溫聲答道。
“這么貴啊!”中年男子一驚:“我這不就是感染了風寒嗎?往年感染風寒來問診抓兩副藥,那也頂多不會超過五百文啊!”
這動輒就要那么多錢,這藥哪還吃得起啊。
“如今受災情影響,不止是米糧加價,這藥價也是一樣的,糧食活不下來,藥材也活不下來啊,這價格已經是看在你也算熟客的面上給你優惠了的。”老大夫嘆了口氣說道。
天災之下都是一樣的,如今藥鋪里面售賣的很多都是以前的存藥,這兩年藥商那里收不上來藥,下頭的藥農同樣也沒什么藥再賣來藥鋪。
他現在都怕自己要步了另外兩個同行的后塵了。
“好吧,那我只先抓一副藥吃著就好了。”中年男子皺著眉頭走了出來。
藥童領著他去外面抓藥,方式谷連忙帶著方梨走了進去,然后把剛剛對藥童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方梨乖乖的走到了老大夫的面前,任由他上下檢查了一番,又把了脈問了她最近的一些感受。
“腦袋上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還沒完全好全,還是得好好將養一段時間才是,這孩子倒是命大,根據你所說還有這傷口上看,當初受的傷可不輕啊。”老大夫看過了之后說道。
方式谷一直提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露出個笑來:“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