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笑容淡了一些,袖子里的手按按的掐了自己一把,然后硬生生的憋出了些眼淚,嘆氣說道:
“唉,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與你還有二少爺開這個口了。如今城外到處都是染上了瘟疫的災民,大人為此愁的整夜整夜不能入睡。”
“為了青陽縣的百姓,這才不得不封了城門,不再允許災民進去,這也是為了大家好。災民被隔絕在外,有大夫整治,每天也會放粥,已經是大人仁慈了。”
要不是知道張縣丞只是個縣丞的話,陳大金都要以為張縣丞是不是升官做縣令了。
不然哪能操那么多應該是縣令要操的心。
但嘴上還是附和道:“大人仁慈。”
“所以現在是真不好放人進城的,之前既然已經下了這個命令了,總不好大人先去破了這個例吧?之后若是城中百姓也感染上瘟疫了,那大人豈不是釀成了大禍,把全城百姓的安危都不顧,那真是萬死也難以謝罪了。”王管家慢慢把他真正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陳大金愣在了原地,這大熱的天像是被人澆了一身的冰水,只覺得透心的涼。
裝模作樣的說了那么多,其實就是不愿意帶他們進城。
“我們都沒有染上瘟疫的,您可以讓大夫來號脈,肯定是沒有問題的!”田進見陳大金臉色難看的愣在了那里,連忙出聲辯白道。
王管家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現在沒染上,萬一之后染上了呢?大人不可能拿全城百姓的安危去冒險的。”
田進想說沒染上就是沒染上,怎么可能好好的進了城反而染上了呢?這根本就不合理。
但陳大金已經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張縣丞不愿意為他們去擔一絲一毫的風險,只要他們進了城,不管有沒有病,若是有心人想要利用的話,都會染上病的。
這城,是絕對不可能讓他們進了的。
但.......
陳大金‘撲通’一聲跪在了王管家面前:“老王啊,我家老爺就只剩下這點血脈了,你幫幫忙,幫我去求求張大人,之后讓我陳大金做牛做馬都可以,只要他愿意好好的安置二少爺和三小姐,我求你了!”
說完便要對他磕頭。
他千辛萬苦的走了那么久,幾次歷經生死,好不容易到了這里,終于看到了希望,就這么放棄了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啊!
逃了那么久了,他想要以后二少爺和三小姐都能過太平日子,張家是官宦人家,跟著他們,二少爺才會有以后。
張大人既然讓王管家來了,雖然是裝模作樣的說了那些話,但既然愿意裝,就說明在他心里還是念著幾分與謝舉人的情誼在的。
他今日就算拋開了這張臉皮不要,也要盡力去為二少爺和三小姐謀一個出路來。
“陳叔!”
“大金啊,你這是做什么?”
謝知簡和王管家的聲音同時響起。
謝知簡握住拳頭,雙眼通紅的看著這一幕,正想去把陳大金拉起來,王管家已經先他一步蹲了下來要拉他起來。
“大人雖然不能讓你們進城,可是都為你們打算好了。蒼州開平縣的何縣令是大人的好友,大人為你們準備了他的名帖,還有一封親筆信,待你們去了開平縣,便可以直接去找何縣令,讓他去幫你們安排。”
“看在大人的面子上,何縣令絕對會好好的安置你們的,你就放心吧!那開平縣雖在蒼州,但是沒有瘟疫也沒有旱災,百姓安居樂業,一切太平,至少要比咱們青陽縣這情況要好啊!”
“你快些起來,這么做我以后死了,可都無顏再見謝舉人了。”王管家見他這樣也不再慢慢的說了,一口氣把張縣丞的安排全都說了出來。
本就是要說的,倒也不必為此讓陳大金給他磕頭。
大人對謝舉人還是念著些情分的,在場的還有其他人,若是讓大人知曉了他還故意拿喬的話,可不好。
蒼州?
蒼州那是什么地方,那是蒼裕關旁邊,那是邊關啊!
開平縣就算被王管家說出花來,也改變不了那開平縣是在離邊關最近的地方。
“真的就沒有轉圜的余地了嗎?”陳大金握著他的手,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王管家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使勁的拉住他,生怕他又跪下去。
聽到他這么問,搖了搖頭:“你就別為難我了,大人的處境也不好,實在是不能為你們開這個先例。”
他湊到了陳大金的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說句實話,謝舉人與大人斷交了那么多年,如今大人能做到這份上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你見好就收吧,別惹惱了大人,那可就什么好處都沒了。”
說完之后他也不看陳大金的反應,終于松開了他的手站起身來。
“大人還給你們準備了路上的盤纏和吃食,還有一些藥物,用來預防瘟疫和傷病的,都放在外面準備的騾車里了,可以讓你們快些到達開平縣。”
陳大金緩了一下,閉了閉眼睛,終于是站了起來,拱手行禮:“替我向張大人問好,多謝大人為我們打算。”
王管家見他識趣沒再鬧了,臉色也好看了幾分,從懷里掏出了張大人給他的名帖還有信,一同塞到了陳大金的手上。
“青陽縣是個是非之地,早些啟程吧。”王管家嘆了口氣。
陳大金扯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來,又行禮道了一遍謝。
事情處理完了,王管家就準備走了。
在旁邊看了全程的田家人這會兒哪還坐得住,聽這個管家的意思是,陳大金他們都不能進城。
那他們這些跟著一起來的,也沒啥背景的,就更不可能了。
田進不死心,上前了一步有些急切的問王管家:“這位老爺,我姑姑是青陽縣城東做布料生意于家的老太君,能否勞煩您給幫個忙,去通個氣兒。我們不進城,我記得于家在城外有莊子的,只是我不知道莊子在哪,您幫我問一下,我們住莊子上去,事后定有重謝!”
他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失不失禮了,再不說的話,人就要走了。
他們可以住在于家在城外的莊子,離開這些災民,待到瘟疫的事情解決了,再從長計議。
這已經是他在這種情況下,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法了。
陳大金聞言也精神一震,這個辦法可以啊,這樣就不用跑蒼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