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人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這里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只能收起悲傷的情緒,快速上了車。
簾子被掀開,露出了里面裝的滿滿當當的東西,全都用麻袋裝好了放在最里面,看不出來到底是什么東西。
謝知簡最先上去后,便直接走到最里面,靠著那堆東西坐到了一起。
防人之心不可無,若是方家人,他可以托付全部的信任,但對相識不久的田家人,他卻沒有那么信任。
甚至剛剛在陳大金喊他們上車的時候,他都猶豫了一下,他和陳大金兩個人可不是田家這么多人的對手。
若是對方心生歹意想要強占了他們的東西,在沒有和方家人一起的情況下,他們兩人怕是保不住。
但聽到陳大金說了那話,他最終還是沒有阻止。
田家兄弟倆都不是沒腦子的人,現在青陽縣這個狀況肯定是留不了了的,跟著他們去開平縣還能沾到一點光,這是最好的。
同州和崇州因為旱災與瘟疫,顯而易見是亂了起來,到處都是災民,一路走來就算有路過城鎮也都是只管交錢交糧就可以了,戶籍路引是完全不查的。
可除了這兩州之外的其它地方就不一定是如此了,沒有戶籍和路引可以說是寸步難行,按照大晉律法,無路引離鄉超過百里者一律杖刑八十,再強制押回原籍,重者可能發配邊境充軍,可八十杖下來,身子硬朗些的男人還好說,婦孺怕是都沒有命在了。
除非他們找個深山老林待著再也不出來,不然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可田家人雖然會點拳腳功夫,但若是去了深山遇到豺狼虎豹之類的猛獸,只怕也很難保住性命,并且需要吃喝,沒有糧食沒有鹽,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陳叔為什么死皮賴臉的都想留在青陽縣,連瘟疫都不怕了,一個是想要攀上張家,好給他還有妹妹謀個前程。
另外一個便是因為戶籍路引。
他們逃得匆忙,根本沒時間去官府找關系辦路引,脫離了青陽縣,去到別的地方,沒有路引,他們便會按照流民被處置,到時候別說有什么未來了,可能命都不會留下。
但如今有了張縣丞的名帖和親筆信,有他作保,到了開平縣,開平縣縣令自會給他們安排妥當。
所以他們只能去開平縣了,田家人要是不想變成流民,也只能跟在他們身邊。
便是想到了此處,他才沒有再制止。
田家人雖不能完全信任,但都是好戰力,這一路去蒼州,還需要他們的保護才行。
不過想到這一點后,他倒是想起了方式谷不愿意過來的事情,這其中的事情方叔不可能不知道,可能是被瘟疫嚇到了,這才如此吧。
謝知簡低垂著腦袋,看著田家人一個個全部上來了后,田正和田進還有陳大金三人坐在了外面的車轅上,由陳大金駕車。
騾子很快便加快了速度往前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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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式谷這會兒也確實在為了戶籍和路引一事發愁,田家和謝家的人可能只是沒有路引,但他們一家子人是兩樣都沒有啊。
沒辦法,他大舅子在官府當捕快,他也是城里最大酒樓的賬房,平日里跟城里的那些衙役捕快混的可熟了,守城的就沒有不認識他的。
每次進城自然也不會盤查他們一家人的戶籍,所以只是回鄉下給親娘賀壽而已,他哪里還會想到把戶籍揣身上帶著啊?
“其實咱們若是真留在青陽縣的話,有謝家的關系在,咱們戶籍的事情應該是能解決的,雖然是危險了點,但也說不準嘛,咱們不是有老神仙賜福,應該不會被染上吧?”一家子已經吃完了晚飯,方式谷坐在石頭上亂七八糟一通想,覺得好像留在青陽縣也不錯了。
“咱們這一路走來也不是沒遇到城鎮,進去不都是只要交錢交糧就行了嘛,都不盤查戶籍路引的,現在亂成這樣,想來也不會查的,這到處都是災民逃難的,朝廷總不能全部都罰吧?”劉春麗倒是心態很好,她覺得法不責眾。
這么多的人呢,都要罰,朝廷罰得過來嗎?
“再說了,這是老神仙的指引,咱聽老神仙的準沒錯,等大金哥他們來了,咱把平安給他就走。”劉春麗一臉虔誠,對老神仙的話深信不疑。
方梨看著她這個樣子,有點麻爪了。
她好像忘記這古代去別的地方還要戶籍和路引了,主要是從穿過來就沒見人用過啊,這自然而然的就忘記了。
她小心翼翼的看向方式谷:“爹,若是咱們沒有戶籍路引去別的城市生活的話,會咋樣?”
方式谷拿著根木棍在地上劃拉:“會死得很慘。”
他把對流民的處置大致給孩子們說了一遍。
聽到‘杖責八十’這四個字,方梨覺得自己的屁股有點隱隱作痛。
不是,沒人跟她說啊!
那些小說古裝劇的男女主角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嗎?也沒見他們去別的地方還要啥戶籍路引啊!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方梨有點慌,所以這青陽縣的張縣丞是條粗大腿啊!
“有啊,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錢給夠了,那肯定就能網開一面,甚至幫咱們補辦戶籍的,這兒又不是天子腳下,不會查那么嚴的。你大舅以前就收過這樣的錢,幫人引路的。”方式谷說道。
大晉朝以前對戶籍管理的很是嚴格,但是好像近些年來越來越寬松了,就他知道他大舅哥收過的這樣的錢怕是都有兩三次了。
大舅?
方梨從自己的記憶里扒拉出了一個高高壯壯滿臉絡腮胡的漢子,她大舅,一個很勵志的人物。
原本應該繼承老劉家的豆腐坊的,但是不知道他自己從哪找的門路,混到了縣衙里當捕快去了,一當十幾年混成了老油條,還成了個小頭頭。
然后老劉家的日子過得蒸蒸日上越來越好,她們家在縣城的住的屋子就在離劉家沒兩步的地方,不是方式谷買的,方式谷那點月俸也就夠養老婆孩子的,城里房價貴,他根本買不起,那是劉春麗的陪嫁,是劉家給置辦的。
也正是因為是劉春麗的陪嫁,方家老兩口才沒臉嚷嚷要跟著他們去縣城里去住。
而買那屋子的錢據她娘以前說過,一大半以上都是她大舅掙外快得來的。
印象中兩個舅舅對她們都很好,就是對她爹沒啥好臉色,覺得她爹沒本事。
要是她們是跟著劉家人一起逃難的話,現在的處境一定會好上很多。
“咱們哪有那么多的錢去通門路的?那一層層的打點下去,怕是至少得一百兩往上了。”劉春麗翻了個白眼說道。
她大哥都能每次撈個十兩八兩的,更別提上面的人又還要撈上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