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葉子落了,明年還會長出新的。但……如果你現在不抬頭看看天邊這片云霞,不感受一下此刻吹過臉頰的風,那這片云海、這縷清風,就永遠的被你錯過了。”
“你總是在說‘等下一次’、‘等一切都完美落幕’,可是白默,風是等不來的呀。它來了,你就要伸手抓住,去感受它到底是溫暖還是涼爽。”
“白默,你好不容易來這世間走一遭,可別只做了世界的救星,卻白白弄丟了自己呀。”
她的聲音里帶著真摯的難過,“我覺得那樣可算不上活著,那叫……殉道。”
“放棄?還是不放棄?”賽飛兒496搖了搖頭,“我覺得,這個問題本身就在折磨你。但或許答案根本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題。
“你需要先學會對自己好一點,先把自己從這種無盡的消耗中‘救’出來,讓你的心重新變得完整、變得有溫度。”
“然后,你才能用一顆真正鮮活的心,去拯救你想拯救的世界,對吧?”
她最后的話語輕得像一片羽毛飄落,卻重重地砸在白默的心上:
“一個內心已然冰冷、感受不到生命美好的人,即使拯救了世界,對他而言,那個被拯救的世界又有什么意義?一片灰白嗎?”
白默徹底沉默下來。他望著眼前的女孩,望著她眼中那個倒映出的、疲憊、固執、畫地為牢的自己。
四百九十六次輪回,漫長的時光里,從未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
人們向他祈求,依賴他的力量,畏懼他的存在,甚至因絕望而怨恨他,卻從未有人……讓他先拯救自己。
遠處,風吹過曠野,帶來泥土和青草的氣息。
他低下頭,第一次,真正地、仔細地看了看手中那串已經微涼的烤魚。
忽然想起了阿格萊雅496看他破損衣服時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了賽飛兒獻寶般遞來靴子時的雀躍,也想起了自己無數次穿越尸山血海時,內心那片只為“責任”與“目標”而存在的、絕對的荒涼。
拯救世界?
是的,這是他無法推卸的宿命,是他的終極目標。
可拯救自己……
或許,這才是這場漫長到令人絕望的輪回旅途中,他真正需要的,也是最重要的一課。
不遠處,阿格萊雅496靜靜地倚門而立,手中捧著一件與白默身上那件一模一樣、卻干凈溫暖的衣物。
她沒有上前打擾,只是默默注視著,眼中悄然流露出一絲微弱的、卻真實存在的希望光芒。
或許,這只看似莽撞、實則溫暖剔透的小貓,真的能用她獨特的方式,輕輕敲開那扇已經緊閉了數百萬年的、冰冷的心門。
自那天起,白默的生活里多了兩件小事。
一是吃烤魚。賽飛兒496總會搶著幫他烤,在她專注地翻動樹枝時,白默會安靜地等在一邊。
他的話依舊不多,但當接過烤魚后,他會仔細地挑凈每一根細刺,然后慢慢吃完。
二是補衣服。哪怕只是袖口磨破一道小口子,他也會找來針線,自己動手縫好。
阿格萊雅送來的新衣服早已被他整齊收好,但他還是習慣穿那件打滿補丁的舊袍。
他依然是那個與黑潮廝殺的救世主,只是征途上,多了烤魚的煙火氣,和縫補時片刻的安寧。
因為他意識到了,唯有能愛好自己的救世主,才有資格拯救世界。
(回憶結束)
……
“時間過得真快啊,遐蝶8128……你該離開了。”白默忽然抬起眼簾,輕聲說道。
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洞悉命運的篤定。
遐蝶聞言,纖細的身軀微微一顫。蒼白的嘴唇輕輕抿起,眼中流露出復雜難言的愧疚:
“白默閣下……我很抱歉。抱歉自己最終還是在迢迢苦旅的盡頭戰勝了試煉,成為了「死亡」的半神。如果不是我承載了這份權柄,您和白厄閣下或許就不必……”
“無妨。”白默打斷了她,目光悠遠,仿佛穿透了無數輪回的光陰,“我和白厄之間,注定會有一場爭斗。能將這場無法避免的決裂,放在第8128次——這樣一個完美數的輪回里,或許……也算是一種不錯的終結。”
噠——噠——噠——
清晰的腳步聲自身后傳來,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踏在人心上。白默沒有回頭。
“卡默斯蘭那,”來者的聲音響起,屬于白厄8128。
“你應該收回「死亡」的火種了。為了,這個世界不被徹底的毀滅。”
“讓他們成為半神,本就是一個錯誤。我原以為,你會讓,遐蝶,自愿交出火種。”他平靜的話語下隱藏著幾乎無法被察覺的滯澀。
白默緩緩轉身,面對著他曾經的兄弟。
遐蝶上前一步,勇敢地迎向白厄那雙看似冰冷、深處卻翻涌著無盡悲傷的蔚藍眼眸:
“白厄閣下,你的眼中仍有惻隱之心。告訴我,如果我不愿交出火種,你會……將它從我的胸膛里,硬生生地剜出來嗎?”
白厄深吸了一口氣,將眼中最后一絲猶豫被強行碾碎:“在上一個輪回,甚至上上個,上上上個輪回中……你也曾這樣問我。唯一的不同是,這一次,你的身份是真正的半神。”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急促而冰冷:“我的耐心快要用盡了,不想再浪費口舌。聽好,遐蝶:交出火種,就當我們從未在此交鋒。”
“唯有如此,我和白默才能前往下一個輪回,而你……和你們這個垂死的世界,才可能擁有一線生機。”
“你果然……不再是我所熟知的那個會為逝去之人而悲傷的白厄閣下了。”遐蝶的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蘊含著難以言說的悲涼。
就在這時,白默向前踏出兩步,站在了遐蝶與白厄之間。他的目光緊緊鎖住白厄:“白厄,在一切開始之前,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眼中的‘救世’,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