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漁船的柴油機在單調的轟鳴中耗盡最后單調的轟鳴中耗盡最后的氣力,船身被洶涌的浪推搡著,猛地撞上一片布滿黑色火山巖的灘涂。
船體發出痛苦的呻吟,在礁石上擦出刺耳的刮響,終于擱淺。
老漁民熄了火,渾濁的眼睛掃過眼前這片被濃密雨林覆蓋、陡峭山峰刺破低垂雨云的島嶼。
他指了指島嶼深處,沙啞道:“就是這里。
棚子…在那邊。”他粗糙的手指指向遠處一片嶙峋礁石背后若隱若現的、幾乎被綠色藤蔓吞噬的破敗防水布棚頂。“我只能送你到這。這地方…邪性。天黑前,我得走。”
兮淺點頭,將一卷皺巴巴的現金塞進他開裂的手心。
老漁民沒數,直接揣進油污的防水褲口袋,眼神復雜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開始笨拙地檢查船體受損情況,顯然不打算久留。
她深吸一口咸腥潮濕的空氣,帶著濃重植物**氣息的熱浪涌入肺腑。
孤島如同沉默的巨獸匍匐在海上,充滿未知的壓迫感。
她背上磨損的登山包,里面有僅剩的少量食物、水、手電筒、急救包和那把用命換來的文件袋。
她壓低帽檐,踩著濕滑的礁石和松軟的火山灰黑沙,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那個幾乎與山巖融為一體的棚屋。海浪在身后咆哮,老漁民修理船只的敲打聲很快被風聲吞沒。
棚屋比照片里看到的更加破敗不堪。
幾根被海風鹽霧嚴重腐蝕的木樁勉強支撐著殘破的藍色防水布,布面上布滿破洞,邊緣被海鳥糞便染成灰白。里面空無一物,只有厚厚的鳥糞和枯葉,地面散落著一些空的壓縮餅干包裝袋和礦泉水瓶——顯然有人曾短暫停留過,但早已離開多時。
骨灰盒不在這里。秦昊轉移了?還是這只是個臨時中轉點?
失望漫過心頭,但很快被更強烈的緊迫感取代。
她必須找到更多線索。
環顧四周,島嶼深處墨綠色的雨林如同高聳的墻壁,散發著原始而危險的氣息。
原始而危險的氣息。
目光落在棚屋后方,一條被茂密蕨類植物半掩的、異常陡峭的羊腸小徑,蜿蜒向上,消失在濃密的樹冠陰影里。
這條小徑,不像自然形成,更像是被人為踩踏出來的。
通向哪里?島上的制高點?秦昊的秘密藏匿點?
沒有退路。
她撥開濕漉漉的巨大蕨葉,踏上了這條濕滑、布滿苔蘚和樹根的小徑。
坡度極陡,幾乎需要手腳并用才能攀爬。
空氣悶熱潮濕得令人窒息,汗水瞬間浸透衣衫。
四周是濃得化不開的綠,光線被層層疊疊的闊葉阻隔,即使在正午也顯得昏暗。
各種不知名的鳥叫蟲鳴在頭頂和腳下交織,形成一片巨大而詭異的背景音。
她小心翼翼地攀爬著,精神高度集中,留意著腳下每一塊可能松動的石頭,也警惕著四周任何異常的動靜。
越往上,植被愈發濃密,巨大的藤蔓如同蟒蛇般從參天古樹上垂落,纏繞著粗壯的樹干。
小徑時斷時續,有時需要依靠樹干上的刻痕或某處被折斷的樹枝來辨認方向。
連續幾個小時艱苦的攀爬,體力消耗巨大。
膝蓋舊傷在濕滑的攀爬中開始隱隱作痛,手臂也被帶刺的植物劃出道道血痕。
她靠在一棵巨大的板根樹下喘息,拿出水瓶,只敢小口啜飲。
就在這時,她眼神一凝——前方不遠處,一棵巨樹的虬結氣根下方,似乎有一小塊顏色不太自然的金屬反光!
她立刻屏住呼吸,小心地撥開垂掛的藤蔓靠近。
是一個空的金屬罐!
上面印著模糊的外文標簽,依稀可辨是某種高熱量軍用壓縮口糧的包裝!罐體很新,幾乎沒有多少銹跡,絕對是近期留下的!
秦昊的人!他們果然來過這里!
這個發現讓她心臟狂跳。
她迅速撿起罐子,仔細檢查周圍。
在潮濕的腐殖土上,發現了一些凌亂但清晰的登山靴腳印!腳印指向的方向,正是這條小徑更深處!
他們去了島嶼的核心!骨灰盒很可能被轉移到了那里!
希望重新燃起,伴隨著更深的危機感。
她握緊了罐子,抬頭望向被巨大樹冠遮蔽、幾乎看不到天空的山頂方向。
小徑在前方變得更加陡峭險峻,一側是濕滑的山壁,另一側則是深不見底、被濃霧籠罩的懸崖!
她深吸一口氣,將空罐塞進背包,繼續向上。
每一步都更加艱難,踩著濕滑的苔蘚和松動的碎石,手指緊緊摳住巖石縫隙或凸起的樹根。
下方懸崖傳來若有若無的海浪聲,更添幾分心悸。
就在她攀上一處格外陡峭、幾乎垂直的巖壁,雙手抓住一塊凸出的巖石借力時——
“咔嚓!”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枯枝斷裂的脆響!不是來自腳下,而是來自她頭頂上方一點的位置!
她猛地抬頭!
視線所及,只有濃密的蕨葉和垂掛的藤蔓,在昏暗的光線下影影綽綽。那聲響動瞬間消失了,仿佛只是錯覺。
是島上動物?還是…風?
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她。
背脊竄上一股寒意,讓她汗毛倒豎。剛才那聲音太近了!而且絕不是自然墜落的聲音!
就在她心神巨震、下意識想要尋找聲音來源的剎那!
“咔嚓——嘩啦——!”
她雙手緊抓的那塊風化嚴重的巖石,毫無征兆地驟然碎裂崩落!巨大的失重感瞬間襲來!
“啊——!”
一聲驚叫被喉嚨死死扼住!她只來得及感到身體完全失控,雙手徒勞地在濕滑冰冷的巖壁上抓撓,卻連半秒都無法支撐!
眼前的世界瞬間顛倒旋轉!尖銳瞬間顛倒旋轉!尖銳的碎石和斷裂的樹枝在翻滾中狠狠刮擦著她的身體!濃密的綠色樹冠在視野中瘋狂掠過,然后是一片灰蒙蒙的、急速放大的虛空——那是懸崖下的深淵!
她像一塊沉重的石頭,沖破阻擋視線的最后幾根藤蔓,向著被濃霧籠罩、深不見底的懸崖下方,直直墜落下去!
意識在急速下墜的風壓和劇痛中斷裂。
…………
城市,宬氏頂層辦公室。
孟深腳步無聲地推門而入,臉色異常凝重,壓低聲音:“宬先生,壓低聲音:“宬先生,有消息了。我們有消息了。我們動用了…特殊渠道的衛星資源。臨港東漁村碼頭,昨天凌晨有一艘登記在報廢名錄上的舊漁離港,航向與那個模糊島嶼坐標高度吻合。船主是個背景復雜的老漁把頭,行蹤向來成謎。我們的人正在全力追查漁船可能的返航點或聯絡方式,但目前…”
他頓了一下,聲音更沉:“就在十分鐘前,我們監控到島上有一個微弱的、島上有一個微弱的、未經注冊的衛星信號試圖發出,但只持續了不到三秒就徹底消失,如同被掐斷。信號源位置…在島嶼腹地一處標注為高危的陡峭懸崖區域。”
宬年背對著他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瞬間繃緊得像一張拉滿的弓。窗外城市的燈火,映在他深不見底的瞳孔里,卻燃不起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