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包裹著臨海別墅。
書房里,宬年站在落地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玻璃,目光穿透沉沉黑暗,能看見紡織廠倉庫那場失敗的突襲在眼前重演。
秦昊果然留了一手,骨灰盒的下落再次陷入迷霧。
他轉身,目光落在書桌一角。
那里靜靜躺著一張照片——兮淺站在花園里,側臉望向遠方海面,眼神空洞迷茫,海風吹拂著她的發絲,脆弱得像隨時會消散的薄霧。
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掠過宬年深邃的眼底,快得如同錯覺,隨即又被慣有的冰冷覆蓋。
徹底解決秦昊,不僅是商業清算,或許……也是斬斷她身上那根無形枷鎖的唯一途徑。
若夏時陌真能在那時“奇跡”般歸來……宬年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毫無溫度的弧度,這場戲,確實更有趣了。
股東大會的風暴看似平息,實則暗流洶涌。
秦昊雖被警方帶走調查,但憑借龐大的人脈和尚未定罪的局面,竟在嚴密監控下獲得了短暫的“保外就醫”許可——地點正是他私下控股多年、表面寧靜高雅的“靜心療養院”。
這所機構,內里卻成了他暫時喘息、醞釀反撲的巢穴。
兮淺在別墅里的狀態,肉眼可見地更糟了。
股東大會的激烈沖突、手腕內側那道因鏈墜被扯斷留下的淺痕隱隱作痛、夏時陌生死不明的迷霧、以及宬年諱莫如深的態度……
無數雙手撕扯著她的神經。
她開始頻繁地劇烈頭痛,伴隨著無法抑制的焦慮和沒來由的驚悸感,有時甚至會對著空無一人的角落低語。
宬年請來的私人醫生診斷后,面色凝重地告知:“創傷后應激障礙癥狀明顯加重,建議……進行一段時間的專業心理疏導和封閉式靜養,環境需要絕對安全寧靜。”
秦昊的耳目——那位被他牢牢控制、安插在療養院的“武醫生”,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這個消息,并迅速傳遞給了仍在療養院內遙控指揮的秦昊。
“機會來了……”秦昊靠在特護病房的病床上,臉色因連日打擊灰敗不堪,但眼中卻迸射出淬毒般的狠戾光芒,“宬年想讓她好起來?做夢!我要她徹底瘋掉,成為壓垮宬年神經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給那個可能還活著的夏時陌,‘送’上一份永生難忘的‘大禮’!”
他需要一個能讓兮淺精神徹底崩潰、記憶永久混亂甚至扭曲,事后卻能完美推到“治療不當”或宬年“保護不力”頭上的機會。
幾天后,在武醫生“專業且懇切”的建議,以及宬年為緩解她日益加重的癥狀、尋求更專業環境干預的考慮下,最終決定安排兮淺進入靜心療養院進行為期一周的“封閉式身心調理”。
宬年親自送她入院,銳利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潔白無瑕的走廊、綠意盎然的庭院以及每一位面帶職業化微笑的醫護人員。
他握了握兮淺冰涼的手,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記住,有任何不適,任何!立刻按呼叫鈴,或者……”
他塞給她一個特制的微型警報器,“直接按這個,我的人就在外面,隨時待命。別怕。”
兮淺點點頭,住進了一間布置得如同高級酒店套房的單人病房。
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園,鳥語花香,陽光和煦,但她心中的不安并未因此消散,反而像藤因此消散,反而像藤蔓般纏繞得更緊。
起初兩天,一切風平浪靜。
武醫生每日進行溫和、引導式的心理疏導談話,護士按時送來精致的營養餐和據說能安神助眠的花草茶。
談話內容看似關懷備至,卻總在不經意間精準地觸碰她記憶的禁區——關于夏時陌模糊的輪廓、對股東大會血腥真相的恐懼、以及對宬年那復雜難辨的保護所產生的困惑。
武醫生語調溫和,眼神卻帶著冰冷的審視,如同在評估一件即將碎裂的珍貴瓷器,尋找著最脆弱的裂紋。
第三天下午,例行疏導接近尾聲。
武醫生如往常般,從精致的托盤里端出一杯溫熱的“特調安神茶”,霧氣氤氳,散發著濃郁的薰衣草和洋甘菊的香氣。
“兮淺小姐,今天聊到不少往事,情緒起伏可能有點大。喝點這個,能讓你放松下來,好好休息,我們明天繼續。”他的笑容無懈可擊。
這杯茶,色澤氣味與往日并無明顯不同。
心神疲憊、對武醫生尚未建立完全戒心的兮淺不疑有他,接過來小口啜飲。
茶水入口溫潤,帶著一絲幾乎被花草香氣完美掩蓋的微澀。
喝完不久,她便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強烈困倦洶涌襲來,眼皮沉重,意識迅速沉淪。
她昏昏沉沉地躺回床上,很快陷入一種詭異的半睡半醒狀態。
意識像漂浮在渾濁粘稠的海水里,四周的景象開始扭曲變形。
潔白的墻壁上浮現出血色的手印和猙獰的影子,夏時陌痛苦呼喊的臉與秦昊怨毒的眼眸交替閃現,股東大會現場刺目的閃光燈在她眼前瘋狂炸開,宬年覆在她手背上那掌控的溫熱觸感卻陡然變得滾燙灼人,仿佛要烙進她的骨髓!
“不……走開!不是我……時陌!宬年!別碰我!”她無意識地囈語、掙扎,身體在床上痛苦地扭動,冷汗瞬間浸透了絲質睡衣。
手腕內側那道淺痕,在迷亂的抓撓和掙扎中若隱若現,泛著不正常的紅。
病房外,走廊盡頭一間隱蔽的監控室里,秦昊通過高清隱藏攝像頭,冷冷地注視著屏幕上兮淺痛苦的畫面。
他嘴角咧開一個扭曲而快意的笑容,對著通訊器低吼:“很好!效果出來了!再加點劑量!我要她徹底分不清現實和幻覺,把宬年當成親手害死夏時陌、囚禁折磨她的魔鬼!讓她在瘋狂中徹底崩潰!”
武醫生接到指令,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但還是迅速拿起一支早已準備好的、裝有少量無色透明液體的注射器,再次走進彌漫著詭異氣氛的病房。
“兮淺小姐?您很不舒服嗎?別怕,我給您用點特效藥,很快就能緩解……”
他聲音故作溫和,試圖靠近并按住因強烈幻覺而驚恐尖叫、奮力掙扎的兮淺。
“別碰我!”兮淺猛地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眼,瞳孔因藥物作用而渙散失焦。
武醫生靠近的身影,在她重疊的視野中,驟然與記憶中某個模糊卻無比恐怖的畫面重合——那個在陰暗房間、曾強行給她注射過什么、導致她墜入無盡黑暗的猙獰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