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長的法槌輕敲。
“訴訟代理人,請繼續。”
陸誠點頭,從公文包里抽出兩份裝訂好的文件。
“審判長,我申請出示第五號證據。”
書記員接過文件,放到投影儀下。
屏幕亮起。
出現的是一份份蓋著紅章的報告。
標題統一——《學員心理健康評估報告》。
陸誠指著屏幕。
“這些報告,全部來自雅博學院的檔案室。”
“每份報告的結論都驚人的一致——學員心理狀況顯著改善,行為矯正效果顯著,建議結業。”
他翻到第一頁。
“2022年3月,學員張峰入學時被診斷為'嚴重網癮、暴力傾向',三個月后,報告顯示其'完全康復',家長支付學費二十八萬。”
翻到第二頁。
“2022年7月,學員劉芳入學時被診斷為'叛逆型人格障礙',四個月后,報告顯示其'重獲新生',家長支付學費三十二萬。”
翻到第三頁。
“2022年10月,學員孫浩入學時被診斷為'反社會型人格',五個月后,報告顯示其'脫胎換骨',家長支付學費三十五萬。”
一頁頁翻過去。
每個學員入學時的診斷都觸目驚心。
但結業時的報告,全是“康復”“改善”“痊愈”。
旁聽席上開始騷動。
有人小聲議論。
“怎么可能每個人都康復?”
“這報告看著就假。”
直播間彈幕刷屏。
“批量生產的報告?”
“流水線造假啊!”
“這是把人當商品賣嗎?”
陸誠轉身,看向被告席上的何衛東。
“何校長,你的學院創造了教育界的奇跡。”
“入學的孩子,無論什么問題,三到五個月必定'痊愈'。”
“治愈率百分之百。”
“請問,這是怎么做到的?”
何衛東低著頭,不說話。
張恒站起來。
“審判長,我方對這些報告的真實性存疑。”
“訴訟代理人并未提供這些報告的出具單位和醫生簽名的真實性證明。”
陸誠笑了。
“張律師,你的當事人自己簽的字,你也要懷疑?”
他指著屏幕上的簽名。
每份報告末尾,都有一個熟悉的簽名。
何衛東。
旁邊還蓋著學院的公章。
張恒啞口無言。
陸誠繼續說。
“這些報告,全部由何校長親自簽發。”
“他既是學院的管理者,也是這些報告的'權威審核人'。”
“自己給自己背書。”
“自己給自己發合格證。”
“這種操作,我只能說……很有創意。”
旁聽席上傳來壓抑的笑聲。
陸誠抬手。
“但更有創意的,是第六號證據。”
他掏出另一個U盤,遞給書記員。
“審判長,我申請播放雅博學院的財務流水記錄。”
審判長點頭。
“準許。”
屏幕切換。
出現的是一張張銀行轉賬記錄。
密密麻麻的數字,看得人眼花。
陸誠指點著其中一條。
“2022年3月15日,張峰家長向學院轉賬二十八萬,備注'學費'。”
“同一天,何衛東的私人賬戶收到轉賬十五萬,備注'分紅'。”
他又點了另一條。
“2022年7月20日,劉芳家長轉賬三十二萬。”
“何衛東收到十八萬。”
再點一條。
“2022年10月10日,孫浩家長轉賬三十五萬。”
“何衛東收到二十萬。”
一條條記錄劃過。
每筆學費進賬后,都有一筆巨額轉賬流入何衛東的私人腰包。
金額從十幾萬到幾十萬不等。
累計下來,數字驚人。
陸誠停下手。
“三年時間。”
“雅博學院共收取學費一億三千萬。”
“其中,流入何衛東私人賬戶的,有八千六百萬。”
“占比百分之六十六。”
他轉身,直視何衛東。
“何校長,你這是在辦教育,還是在開銀行?”
旁聽席炸了。
“八千多萬!”
“這是搶錢啊!”
“血饅頭都不夠形容!”
直播間彈幕瘋狂滾動。
“我吐了,真的吐了。”
“拿孩子的命換錢?”
“這還是人嗎?”
何衛東的臉色從慘白變成青紫。
他的手指抓著桌沿,指節發白。
陸誠沒有停,拿起令一個U盤。
“審判長,我申請播放第七號證據。”
“這是雅博學院內部教官培訓會議的錄音。”
“錄制時間,今年一月。”
審判長看了眼何衛東,點頭。
“準許。”
音響里傳出聲音。
是何衛東的聲音。
語氣輕松,甚至帶著幾分得意。
“兄弟們,今年的業績不錯。”
“但還要繼續努力。”
“記住我說的,不要把他們當人看。”
“他們是產品。”
“是需要打磨的原材料。”
“打磨得越'光滑',家長就越滿意。”
“我們的利潤就越高。”
停頓了一下。
何衛東的聲音再次響起。
“有些家長會心疼孩子,會問你們是不是下手太重。”
“這時候你們就說,這是'極限療法',是國外最先進的教育理念。”
“說得專業點,他們就信了。”
“反正他們也不懂。”
一陣笑聲。
然后是馬強的聲音。
“校長,萬一真鬧出人命怎么辦?”
何衛東的聲音變得冷漠。
“出了事,我來扛。”
“你們只管按我說的做。”
“別心軟,心軟就賺不到錢。”
錄音結束。
法庭里死一般的沉默。
所有人都呆住了。
旁聽席上,有個中年婦女捂著嘴,肩膀劇烈顫抖。
她的孩子也曾在雅博待過。
現在想起來,渾身發冷。
直播間的彈幕停滯了三秒。
然后爆發。
“不把他們當人看?”
“產品?原材料?”
“這他媽是魔鬼吧!”
“我要吐了,真的要吐了。”
“何衛東必須死!”
“槍斃都便宜他了!”
陸誠聲音平靜,但每個字都像釘子。
“審判長。”
“各位。”
“大家都聽到了。”
“這不是教育。”
“這是一門生意。”
“學生的痛苦,就是何校長的利潤。”
“每一聲慘叫,每一次絕望,在何校長眼里,都是鈔票的聲音。”
他指著被告席上的何衛東。
“他把孩子當成商品。”
“把虐待當成工藝。”
“把死亡當成成本。”
“陳凱的命,在他眼里,不過是這筆生意里的一次'不良品損耗'。”
旁聽席上,陳珍站起來。
她沒有哭。
只是死死盯著何衛東。
眼里全是恨意。
“還我兒子命!”
她的聲音嘶啞,但字字清晰。
“還我兒子命!”
其他家屬也站起來。
“還我兒子命!”
“還我女兒命!”
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審判長連續敲了好幾下法槌。
“肅靜!”
“旁聽席保持肅靜!”
家屬們坐下。
但眼里的怒火沒有熄滅。
何衛東坐在被告席上。
雙手撐著桌面。
渾身發抖。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錄音是他親口說的。
財務記錄是他親手簽的。
那些報告,那些學員記錄,全部有他的簽名。
鐵證如山。
無可辯駁。
張恒坐在辯護席上,臉色難看到極點。
他知道,這場官司徹底輸了。
不只是輸了。
是被碾壓。
被陸誠用一份份證據,一層層剝開,直到把何衛東最丑陋的嘴臉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他想站起來反駁。
但反駁什么?
錄音是真的。
財務記錄是真的。
所有證據都是真的。
他只能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陸誠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動作很慢。
法庭里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等著他的下一步。
陸誠放下水杯。
看向審判長。
“審判長。”
“所有物證,我方已全部出示完畢。”
“接下來,我請求傳喚本案最后一位證人。”
審判長點頭。
“準許。”
“請說明證人身份。”
陸誠站起來。
聲音清晰。
“雅博學院前學員。”
“李偉。”
只是平靜地對審判長說。
“李偉將作為污點證人出庭。”
“他會向法庭陳述,雅博學院內部真實的管理模式。”
“以及……”
他停頓了一下。
“陳凱死亡當天,他所親眼目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