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林……郁林……”
江紈素跑進(jìn)客棧,四處尋找崔郁林。
直到她看到下樓為崔郁林熬藥的崔成,這才如見到救命稻草一般,猛地?fù)渖锨啊?/p>
“崔伯父,郁林在哪里,他在哪里,求你告訴我……”
她好想他,好想將這段時(shí)日自己受過的所有委屈,都告知郁林。
“江……”
崔成剛開口,就看見了江紈素身后的謝序川。
“序川……”
謝序川點(diǎn)點(diǎn)頭,崔成訕訕一笑,向后退了一步。
江紈素等不及,自己一人跑上客棧二樓,一一推門。
直到看見坐在屋內(nèi)的崔郁林。
崔郁林見了人,也是一愣,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朝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
“紈素。”
再次見到心愛之人,崔郁林忍不住渾身一顫。
江紈素跑進(jìn)屋中,直接撲進(jìn)了他懷中。
二人相擁,喜極而泣。
江紈素喃喃訴說著,自從知道崔郁林慘死海上后的種種痛苦與萬般苦難,崔郁林則說著他的相思與情意。
謝序川站在門外看著,卻生不出半點(diǎn)情緒。
他只是覺得今歲的冬日有些寒冷,今日也有些疲憊。
“崔伯。”
謝序川道:“江紈素決定跟隨郁林一起離開蘇州府,謝家日后,再無謝大少奶奶。
“既她選擇與郁林一處,你們也……提早離去吧。”
“序川啊……”
崔成紅著眼,哀聲道:“我們一家一輩子都在蘇州府,在謝家,我父子二人一直在謝家討生活,若離了此處,又能去哪里呢?
“我已年邁,郁林又……離了此處,我們靠什么生活?
“序川,你行行好,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崔成是看著謝序川長(zhǎng)大的,謝序川也算是被崔成照顧著長(zhǎng)大的。
他跟崔郁林的前半段人生,就是在謝家機(jī)房里長(zhǎng)大的。
他二人情同手足,不比這世上任何有血緣關(guān)系的兄弟差上半分。
只要是他有的,就絕對(duì)會(huì)有崔郁林一份,而崔成,自然也是被他以父親一樣看待。
而如今,崔成說,求他放他們一條生路。
到頭來,他竟然才是那個(gè)手持閘刀,逼得人沒有活路的劊子手。
謝序川神色怔怔,想了許久,都想不明白怎么會(huì)變成這般。
崔郁林和江紈素還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互訴衷腸。
謝序川道:“崔伯,你的意思是讓郁林和紈素還留在蘇州府,留在謝家?
“您要拆散他二人?還是說,您想讓紈素共侍二夫,白日做謝家大少奶奶,晚間做崔夫人?”
“我……”
崔成一怔,未曾想到謝序川會(huì)說出這樣的話來。
謝序川轉(zhuǎn)過頭,不去看他。
他直直看著眼前二人,唇邊帶出一絲淡笑:“郁林受傷,日后想要娶妻怕是不易,既然他二人情意相通,您又何必狠心拆散?”
崔成聞言一愣,完全未想到這處。
他看著坐在椅上的崔郁林,艱難地吞咽著唾沫。
許久,他聲音嘶啞:“我……我明日就帶他們離開。”
“既如此,一月后我會(huì)對(duì)外宣布謝家大少奶奶病亡。”
說完,謝序川轉(zhuǎn)身離去。
崔成看著他的背影,很久都回不過神。
許久之后,崔郁林才發(fā)覺謝序川已經(jīng)離開,他不知為何,心中憋悶的厲害。
經(jīng)此之后,他與序川怕是……
崔郁林紅著眼,輕輕撫摸著江紈素的發(fā)。
“紈素,辛苦你了。”
他沒有去問他二人的孩兒,他怕惹江紈素難過,只是輕聲問對(duì)方這段時(shí)日過得如何。
江紈素趴在他懷中,哭訴道:“我過的不好,你不知我日日思念你,以淚洗面。嫁進(jìn)謝家也非我所愿,謝老夫人活著的時(shí)候,萬般不喜我。
“婆母待我也不好,因我未婚有孕,家中人都瞧不起我。
“我與沈沅珠一同嫁進(jìn)謝家,只是因?yàn)樗募迠y比我多,我就受盡屈辱。
“二嬸言語里都是譏諷,婆母眼里永遠(yuǎn)都只有審視和輕蔑。謝敬元新娶進(jìn)門的,見我更是一句話不說。
“大婚第二日給公婆敬茶,二嬸給我的見禮十分寒酸,給沈沅珠的卻很是名貴。
“謝盈壽將我親手做的見禮,丟在地上大罵是破爛貨。
“沈沅珠……沈沅珠更是處處與我過不去,聯(lián)合謝歧一起羞辱、恐嚇我。
“唯有……”
唯有謝家敗落,謝序川以為是他害得她落胎后,她在謝家的日子才好過一些。
可那時(shí)候,她沒了孩兒,不知有多么痛苦。
江紈素臉上的熱淚不停滾落,一字一句訴說著在沒有崔郁林的日子,她的所有困難。
崔郁林心疼不已,將人緊緊擁進(jìn)懷中。
他沒有想過,紈素竟受過這么多苦楚。
“日后不會(huì)了,紈素,日后我在你身邊,你再也不會(huì)受苦了。”
江紈素歡欣點(diǎn)頭,“我信你,郁林。”
客棧里頭使用的炭是最下等的,在屋中放久了,灰塵遍地,且還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氣味。
重逢最初的激動(dòng)褪去,江紈素才開始感受到種種不適。
房間的地上帶著沾了雪的腳印,如今化成一股股黑湯,將她身上的錦襖染濕。因炭盆灰氣大,所以房中只在角落里放了一個(gè)。
崔成和崔郁林早已習(xí)慣,可江紈素卻感覺到一陣陣陰冷。
她低下頭,看著被染黑的襖裙,伸手拽了起來。
江紈素站起身,對(duì)崔郁林道:“郁林,你去幫我再加一盆炭火。”
屋中只有崔郁林父子倆,她總不好指使崔成去做。
崔郁林聞言一愣。
“序川他……”
“他怎么了?”
“他沒有告訴你我受傷了?”
“你受傷了?哪里受傷了?讓我瞧瞧。”
江紈素滿眼心疼,尤其在看見崔郁林腳上傷口時(shí),哭得梨花帶雨。
“郁林,我會(huì)治好你的,我們?nèi)フ易詈玫拇蠓颉!?/p>
崔郁林搖頭,“治不好的……”
“治不好也沒關(guān)系,我陪你一輩子,做你的雙腿。”
崔成看著他二人,心中的一切擔(dān)憂,終于放下。
謝序川說的對(duì),郁林此生,再也不能失去江紈素了。只有江紈素在,郁林才有了活著的奔頭。
想了片刻,崔成道:“郁林,紈素,我們明日……離開蘇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