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
江紈素聞言,轉身便要往外走,謝序川抬手將人拉住。
江紈素道:“你放手,我要去找郁林。”
“不行。”
“為什么?”
謝序川拉著江紈素的手腕,氣急道:“你去了,以什么身份面對郁林?
“爹娘重病剛愈,謝家的生意剛有好轉,你若是去見郁林被旁人看見,謝家又要被置于風口浪尖之上。
“已然搖搖欲墜的謝氏口碑,再經不起這等流言逸聞……”
“所以呢?”
江紈素哭著甩開謝序川的手,尖聲道:“所以你就要把我困在謝家一輩子?謝家的聲譽與我有什么關系?
“我的郁林回來了,我要去找我的郁林……”
看著江紈素激動痛苦的眼,謝序川忽然覺得謝歧說的沒錯,他的確不該隱瞞郁林活著回來的消息。
如今看江紈素的反應,現下知曉,總比日后知道要強上許多。
謝序川抓著人的手愈發握緊,心卻與之相反。
見江紈素執意要去找崔郁林,他竟然莫名覺得松了一口氣。
只是許多事不是這般簡單,他還有話要問江紈素。
手腕間被箍得越來越疼,江紈素掙扎許久都沒能掙扎開。
她以為謝序川要一直把她留在謝家,忙低聲哀求。
“序川,你讓我去找郁林吧,我想見他,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他。
“就算你把我留在謝家又如何?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只有沈沅珠,而我今生,也只會愛郁林一個。
“你……”
江紈素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序川,我二人雖然成婚了,但我們都知道這婚事是假的。
“我以為郁林死在海上,我是擔憂我們的孩兒才選擇嫁進謝家……”
提起孩子,江紈素突然愣在原地。她面色慘白,隨即又一點點好了起來。
郁林還活著,只要郁林還活著,她二人總會有其他孩兒的。
想到孩子,江紈素又道:“序川,在我還沒落胎前,你不是要送我離開的嗎?為何現在郁林回來你又反悔了?
“是不是孩子……那個孩子……”
江紈素睜大了眼:“孩子不關你的事,我知道你以為是你趕我離開謝家,才導致我落胎的。
“但不是的,是紫棠,一切都是紫棠做的。她見你要將我趕出謝家,所以就給我吃了寒藥,讓我落胎。
“她說,只要你以為是你害了郁林的孩兒,就會心生愧疚,會讓我留下。
“她還說,留在謝家你可保我主仆衣食無憂……”
江紈素眼露哀求:“所以序川,你不必再勉強自己,讓我走吧。”
謝序川盯著江紈素,滿臉驚訝。
他的目光從不可置信到震驚,后又緩緩變得空洞。
耳邊忽然響起謝歧那句,我又不是你,蠢事作盡……
為了崔郁林,他放棄了沅珠,甚至準備放棄謝家的家產,只為給泉下之人一個交代。
他娶江紈素過門,一為照顧友人遺腹子,二為讓兄弟妻一生無憂。
孩子沒有后,他日日痛苦自責。
他恨自己不能控制脾氣,導致懷相本來就不好的江紈素,痛苦落胎又傷了根本。
為了幫江紈素養好身體,他不敢多提那個孩子一句,又去央求母親拿出一大筆銀子給她養身……在謝家最艱難的時刻。
他甚至,還為郁林和那個孩子,一起點了長明燈。
謝序川看著江紈素,只覺眼前人越來越陌生,仿佛從來都不曾認識過一般。
他看著看著,突然又笑出了聲。
今兒也不知怎得,惹他再三發笑。
謝序川看著江紈素,心頭翻涌的萬般情緒竟然奇異的一點點平復。
他只是略帶了些困惑的問:“紫棠,是強行灌了你落胎藥的嗎?”
江紈素身子一抖,目光躲閃。
謝序川了然,不愿再問。
他垂眸,拉著她的手卻沒有松開。
謝序川道:“你今日去見郁林,是以什么身份?他的妻,還是謝家大少奶奶。”
“自然是他的妻,我一直都是郁林的妻。序川,你放我走吧。”
謝序川看著江紈素,低頭道:“我可以放你走,但謝家聲譽不能損。”
他不會將之前的事告知母親。
那等可笑的因果,由他來背就好,不必再拉著爹娘下這苦海。
謝序川眸中神色逐漸堅定,語氣也愈發冷硬起來:“紈素,若你今日跟郁林走了,你只有兩條路可選,要么謝家大少奶奶暴斃而亡,一月后我會廣發訃告,世上再無江紈素。
“要么謝家大少奶奶與家仆私奔而逃,你與崔郁林今生都回不了蘇州府。
“就算是崔伯,也無法再回到謝家,你更會失去現有的一切。
“即使這般,你也要去找崔郁林嗎?”
江紈素道:“我不在乎,只要能在郁林身邊,我什么都不在乎。”
暴斃也好,私逃也罷,她不在乎。
若是在乎這些,她當初就不會跟郁林在一起,更不會沒名沒分就將自己給了出去。
“序川,放我走吧,我要去找郁林。”
謝序川看了眼江紈素,點頭應下。
他也不知為何,一直閉口不提崔郁林受傷一事,只是看著對方在屋中收拾細軟、收拾衣衫。
江紈素是鐵了心要去追隨崔郁林,謝序川看著,也樂得成全。
既然已經為這對夫妻做了許多,如今倒也不在乎再送一程。
“收拾好了?”
江紈素的手一頓。
她身嬌體弱,能拿的不多,只挑選了些成婚時,花南枝給的貴重首飾一并裝入匣中。
謝序川看著她的動作,心中一切憤憤不平,竟愈發平淡,不生波瀾了。
“走吧,我送你去找崔郁林。”
茜香院的屋子里放了許多炭盆,可穿著厚襖的謝序川,卻一點都沒感覺到灼熱。
他只覺自己前胸后背都涼得厲害,好似貼了寒冰似的。
從與崔郁林相見到如今,也不過一個時辰左右,謝序川篤定對方不會離開。
馬車停下,江紈素迫不及待跳出來,直奔客棧。
謝序川看著她的背影,緩緩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