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宴會安排系你一人之身,調查清楚事情原委,妥善處置,你責無旁貸!”
呵。
真是好大的一口鍋。
不肯放權,扔起燙手山芋倒是快得很。
“是,兒媳省得了。”
沈棠棠一臉肅色,略福了福身子領命后,派了陳管家去查看顧遠渡的情況,自己則是看向了還在瑟瑟發抖的蒹葭。
“等我家二郎醒來后,事情才能有定奪。姑娘還是先換身衣裳吧。”
“我瞧你與我身形相仿。鸞兒,去取一身我新制的常服來,給這位樂師換上。”
蒹葭裙下恩客無數,早就練就了一身識人的本事。
可眼前向自己釋放了善意的這個女人,她一時間實在是瞧不出深淺,只得低頭道謝,并隨著鸞兒一同離去。
客房里,鸞兒面帶笑容,遞給了她一身衣裙,“姑娘請換。”
“這…這衣服太過貴重精致,我…我穿不得吧…”
蒹葭看向那身描金繡花、綴以珍珠做邊的華美衣裙,愣在原地。
鸞兒瞧見她的表情后,抿唇一笑,“無妨,女師穿得的。這真的只是我家小姐的常服罷了。如今小姐尚在孝期,只能著素衣。她之前還有些惋惜,覺得今年按規矩裁制的衣裳都要浪費了呢。”
“這…這樣啊。”
原來她以為的華服美裙,在國公府的下人眼中都不是稀罕物。
蒹葭悻悻一笑,又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岑國公府的每位女眷,都是這般待遇?”
“自然是都有的,否則平日參加詩社宴會,顧家會被人笑話連女兒家的衣裳水粉都供不上。這置國公府的顏面于何地呢?”
這看似不經意的回答,更是讓蒹葭的心中蠢蠢欲動。
她見鸞兒是個好說話的,一邊換衣裳,一邊裝可憐打聽道,
“這位妹妹,我心中著實害怕。若是顧家二少爺醒來不認輕薄我之事,我還有何顏面茍活于世啊?”
鸞兒終于等到她問出這句話了。
于是,她將自家小姐給自己準備好的回答一字不落的復述了出來。
“二少爺素來喜歡拈花惹草,又不負責任。也就只有夫人開口,才能讓他屈服。而夫人呢,平日里最在意的便是臉面二字。”
“姑娘,人的命是搏出來的。只要你比旁人更能豁得出去,那么,就誰都不敢再輕視你。”
這番話簡直說到了蒹葭心坎里。
她望著鏡中那個穿上明艷衣裙,顯得貴不可言、高不可攀的自己,心中有了計較。
一盞茶后,顧遠渡幽幽轉醒。
面對蒹葭的指控和滿堂的外客,他先是錯愕憤怒,而后攥緊了拳頭,低頭思考著對策。
必須要忍,不能因為一個妓子作亂,毀了嫡母的宴會安排。否則,他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可也不能讓這賤女人得逞,毀了他的一世英名。
眼珠幾轉下,他便想定了主意,要把責任全推給了蒹葭。
只見他滾下床榻,緊緊攥住了虞如煙的衣角。
“母親!母親您明察啊,我什么都沒做,都是她主動勾引我,說想要獻身做個姨娘。我拒絕了以后,她還惱羞成怒將我砸暈了!”
聽了這話,虞氏面色緩和了一些。
她看向蒹葭,聲音冷若冰霜,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姑娘,我兒所言,你可承認?”
蒹葭一臉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并從懷中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那枚玉佩。
“人證物證俱在,二少爺您怎能睜著眼睛說瞎話,顛倒黑白呢!”
顧遠渡看見那玉佩,氣的眼睛直冒火,說話間也暴露了浪蕩粗鄙的本性。
“閉嘴!那玉佩是你盜走的!你不過一個賤籍出身的樂師,大街上一抓一大把。我怎么可能瞧得上你?!”
“賤籍”這兩個字狠狠刺痛了蒹葭。
男人,果然床上床下是兩幅面孔。
只有握于手心的榮華富貴,才是最真的。
蒹葭環顧四周,凄涼一笑,“賤籍出身也是人,也是爹生娘養。你們這些權貴自詡生來高貴,難道我就是天生下賤,活該被登徒子欺辱?!”
“我清白已毀,無顏歸家。”
“你們今日以權勢逼我屈服,我無話可說!今日,我便自盡于此,死后,定要向你們這些看客幫兇一一討還報應!”
說完,蒹葭如離弦之箭一樣,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疾步奔向不遠處的花池。
“快,快攔住她,她要跳湖啊!”
“明明是自己兒子不規矩,卻把姑娘倒逼跳湖自證了。這顧家都是一大家子什么人啊!”
“可不是,得虧沒把女兒許給他家。我說永寧侯夫人啊,你也快歇了心思吧。若是你家暮云嫁進這樣的門風不正之家,將來是要吃大苦頭的!”
……
在場的賓客們紛紛驚呼,有的試圖上前阻止,有的則在竊竊私語,話說得越來越難聽。
虞氏站在輿論中心,臉色已經沉的能滴水。此刻,她盯著湖中心那因有人投身而激起的圈圈漣漪,并沒有第一時間發話去救人。
而沈棠棠卻是當機立斷,對著左右的家丁呵道,“快去救人,一定要活的!”
“遵命,少夫人。”
這幾日操辦宴會,獎懲分明,沈棠棠威信已立。
因此,下人們一點遲疑都沒有,下餃子般“撲通撲通”就跳進了水里。
幾個人合力將將蒹葭拖回岸邊時,她已經暈了過去,瞧著狼狽不堪。
沈棠棠給鸞兒遞了一個眼神,鸞兒立刻會意,將自家小姐的披風蓋在了蒹葭那濕透的衣服之上,遮住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
“今日宴會本是邀請諸位賞花同樂,鬧出了這樣的笑話,真是不應該。”
“府中要處理家事,今日不能留諸位用膳了。稍后,府中下人會送各位出府,馬車上已經擱好了致歉之禮,還請諸位夫人定要收下。”
沈棠棠沖著左右賓客躬身到底,姿態擺的極低。
賓客們心中再有不滿,也得給國公府幾分面子,自然是各自道別后離府而去。
只是在她們心中,岑國公府已經從可結親的名單中劃去了。
唯獨永寧侯夫人留到了最后。
虞氏注意到后,主動上前一步,“夫人,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