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著頭啜泣的沈棠棠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因為她知道,她賭贏了第一步。
可這還不夠。
虞氏何其睿智老辣,她占著國公夫人的位置,屹立不倒多年,手中血腥不計其數。
此刻不過是因為近幾年念經拜佛,信了些許因果,又期盼嫡孫心切,才心有動搖。
這點小把戲,絕不可能完全糊弄住她。
沈棠棠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加重自己身上的砝碼,闖過這最驚險的一關。
想畢,她俯首在地,鄭重了叩了三個頭后,舉掌發誓道:
“婆母,兒媳愿意對天起誓。我若有一字為虛,便讓我死于非命,魂魄也不得輪回?!?/p>
“一個月后,您大可以請大夫來探查我腹中是否有子。待孩兒瓜熟蒂落,我亦愿滴血認親,以證顧家血脈。”
這可當真算得上是毒誓了。
就在眾人都屏息之時,從靈堂外緩緩走來一個清瘦身影。
見到來人,本在沉思的虞氏抬起來了頭,語氣淡淡道,“是三郎啊,你怎么會來?”
顧攬之作揖行禮過后,語氣清冷溫潤,“原是要來此給遠舟長兄來上一炷香,卻沒成想聽了一耳朵的閑話。巧得很,我也有些昨夜的所見所聞,要對大伯娘說?!?/p>
虞氏蹙起眉頭,“是什么?”
沈棠棠暗藏犀利之色的目光越過所有人,一錯不錯的盯著那面上無波無瀾的男人。
縱使有了肌膚之親,她也捏不準這男人的脈。
希望他沒瘋。
私通的可是他們兩個人,要么同進退,要么船翻了一起死。
而下一秒,顧攬之的回答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昨夜侄兒難以成眠,出來散心。途經兄長靈堂時,竟然是聽見了男女歡好之聲?!?/p>
“鬼神之說,確實離奇了些。可世間本就無奇不有,若真是兄長能以魂魄之身入夢送子,也是岑國公府的運道。大伯娘不若就給嫂嫂一次機會,左右不過是多等一月之期?!?/p>
聽了這番話,本就在猶豫的虞氏更是動了心思。
別人她不了解,可這顧攬之她最是曉得不過的。
他是二房的外室子,本就身份卑微。悶在府里頭這么多年,只能依靠國公府生存,絕沒有膽子與人合謀。
或許,不妨一試?
思量至此,她虛瞇起眼睛盯住沈棠棠,話卻是對著一旁的趙嬤嬤說的。
“趙嬤嬤,將靈堂封了。接下來的七日內,沈氏都會守在舟兒的棺槨前。在此期間,絕不允許外男靠近這里一步?!?/p>
“這次要是事情出了紕漏,本夫人拿你是問?!?/p>
這便是殺雞儆猴了。
“兒媳多謝婆母成全?!?/p>
沈棠棠毫不慌張,甚至禮數周全的福了福身。
有驚無險,這第一步總算邁了出去。
沈棠棠心落了地,隱晦的瞥了一眼顧攬之,卻忽略了身后某道熱切貪婪的目光。
因喪事而沉寂的岑國公府重新喧鬧起來,趙嬤嬤調來許多仆從把守住小院的各處出口,只留了個角門,方便送飯丫頭來往其間。
空曠的靈堂里,只剩下沈棠棠一個人。
太陽西沉,很快便入了夜。
晚間的雨來得又快又急,豆大的雨點從大開的窗戶跳進屋堂,打濕了白色帷帳。
沒有丫鬟在旁,沈棠棠只得自己冒著風雨,親自上前關好窗子。
雨聲蓋住了一切,包括腳步聲。
待到沈棠棠意識到有人在靠近時,已經來不及了。
“放開我!”
沈棠棠被人從身后一把摟住。她起身欲逃,可嘴角掛著輕佻笑容的顧遠渡卻沒有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
他單手捏住了沈棠棠的皓腕,沒費什么力氣就把人壓在了供著香爐的木案上。
“嫂嫂,真是好久不見~”視線轉向沈棠棠纖細的手腕時,顧遠渡嘆了一句,“都說要想俏,一身孝。知道么,你給我大哥披麻戴孝的模樣,可太招人了?!?/p>
“你放肆!”
沈棠棠眼神如刀,毫不掩飾自己對他那份發自內心的厭惡,“在兄長的棺槨前欺辱長嫂,你也不怕擾他鬼魂不寧,得他報應!”
顧遠渡輕嗤一聲,“嫂嫂,偷香竊玉之事,我也不是第一回干。我可不信你演的那套魂魄入夢送子。也就是我那嫡母是求孫心切,這幾年吃齋飯吃傻了,才會著了你的道。”
“保險起見,還是我來給你個孩子吧?!?/p>
沈棠棠垂下長睫,嘴角勾起了諷刺的弧度,“顧二郎,你可真不要臉啊?!?/p>
見到她與白日里的柔弱模樣反差極大,顧遠渡眼里興趣更濃了,他不氣反笑,“嘖,當年你和顧遠舟定親時,不過一個溫婉拘謹的大家閨秀。果然啊,我還是更喜歡烈性子的美嬌娘。”
“若早知你變得這般有趣,昨夜我定然快馬加鞭的趕回來,絕不給你逃走的機會......”
只見他一便說著,一邊摸向那素裙的腰帶。而沈棠棠由著他動作,在手摸到桌案上的青瓷花瓶后,嘴角微微一勾。
“可我,也不想給你機會?!?/p>
話音未落,便響起“嗙”的一聲。
花瓶的碎片散落滿地,顧遠渡猝不及防的挨了一下后,昏死在了地上。
為保萬全,沈棠棠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
在確認還有氣兒后,她開始思考一件事情——事發突然,怎么樣才能把這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弄走?
與此同時,一雙白底皂靴悄無聲息的邁入眼簾,這讓沈棠棠瞳孔一縮。
又會是誰?
她猛地抬頭,在看清來人后,她蹙起眉頭,“你怎么會......”
顧攬之抿著唇,眼睛環顧了一圈后,聲線清冷微寒,“要幫忙么?”
沈棠棠紅唇微張,看向二話不說就開始搬人的顧攬之,沒說完的話堵在了喉嚨里。
將人挪到門口后,顧攬之上下瞧了瞧她,“你可有受傷?”
沈棠棠搖搖頭,回想起剛才的險境,她徹底冷了眉眼,“守衛森嚴,他是怎么進來的?”
“我來的時候,家丁們都窩在耳房中避雨,喝的爛醉如泥。那桌上的酒菜都是主子才可用的,想來,是被人收買,失了戒心?!?/p>
說完這些,顧攬之晃了晃手里拎著的顧遠渡,“他冒犯于你,你想怎么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