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凝在老木窗的纏枝蓮雕花上,墜成飽滿的銀珠,順著紋路滑下時,恰好砸在青銅鏡殘片的云雷紋凹槽里。林淺握著殘片的指尖像被細針狠狠扎了下,麻意順著指腹竄進小臂——昨夜殘片映出的龍門山古寺地圖,此刻在腦海中清晰得能數清石階紋路:山門左側第三棵銀杏樹下,藏著塊刻半枚鏡紋的青石板,與殘片邊緣的缺口嚴絲合縫。她剛把這發現編輯成消息發給陳老,工作臺的老式座機突然“叮鈴鈴”炸響,鈴聲急得像在追著人咬。
“淺淺!是市博物館的張敬山!”聽筒里的聲音帶著哭腔,像被水泡過的棉線,又悶又顫,“你爸當年親手修復的唐代鎏金花鳥紋銀香囊,昨夜突然裂了三道縫!下周五就是‘絲路文物特展’開幕式,這是鎮館之寶??!館里的年輕人連碰都不敢碰,你能不能……能不能來救救急?”
“鎏金花鳥紋銀香囊”——這七個字像把生了銹的鑰匙,猛地撬開林淺的記憶閘門。十年前父親墜海前的那個黃昏,工作臺的臺燈暖光漫在香囊上,父親握著她的小手轉開囊身,露出內部九竅相連的鎏金轉心:“淺淺看,這是九竅閣的‘藏信’手藝,灌滿水都不會漏,紋樣和咱們家的青銅鏡是一個根兒的。”他說這話時,粗糙的拇指特意蹭了蹭她腕間的胎記,觸感糙得像砂紙,卻暖得烙進骨子里。
“張館長,二十分鐘到。”林淺的聲音穩得像她修復過的青銅鼎,掛了電話就將殘片塞進貼身絲絨袋——香囊絕不可能“突然開裂”,這分明是有人故意設的局,說不定藏著父親死因的線索。她抓起鐵皮磨出包漿的舊工具箱,剛跨出巷口就頓住腳:巷尾老槐樹下,停著輛無牌黑色SUV,深色車膜像塊吸光的黑布,后座隱約有鏡頭反光閃過,正對著她的老房子。
顧家的狗?還是顧明修的人?林淺眼底掠過冷光,飛快給陳老發去定位,指尖摸過手機殼內側——那里貼著父親十年前嵌的微型GPS,當時他笑著刮她的鼻子:“修復師跟老物件打交道,難免碰著陰私,留個后手,爸才放心。”攔出租車時,她特意讓司機繞了兩條老街,從后視鏡里看著那輛SUV被紅綠燈甩在身后,才松了口氣。
市博物館的修復室亂得像被洗劫過。恒溫玻璃罩里,鎏金香囊側臥著,銀質囊身的三道裂縫像被惡獸啃過的傷疤,最寬的一道能看見內部錯位的鏤空齒輪,原本流轉的鎏金光澤暗得像蒙了層灰。張館長紅著眼眶遞過放大鏡,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昨天閉館前我還擦過它,一點事沒有!監控拍到蘇晴昨晚單獨進過庫房,她說來‘借鑒林老的檔案’,可檔案柜的鎖都沒動過!”
林淺戴上父親傳的鹿皮手套,指尖剛碰到玻璃罩,掌心胎記突然像被火炭燙了下,絲絨袋里的殘片跟著震動,透過布料傳來細碎的金光。她猛地將放大鏡懟到裂縫處——果然,邊緣粘著星點銀灰色焊料,是現代合金的顏色,而父親筆記里寫得明明白白,唐代修復只用純銀配錫的古法焊料。蘇晴這是想嫁禍她,連手腳都做不利索。
“喲,林淺姐怎么來了?”甜膩的聲音像剛熬化的糖漿,從門口潑進來。蘇晴穿著定制白實驗服,挽著個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涂著正紅甲油的指尖劃過領口,嘴角勾起的嘲諷像淬了蜜的針,“張館長,我特意從北京請了李博教授——他可是修復過故宮唐鏡的大家,這香囊交給教授,保管萬無一失。”她的目光掃過林淺的舊工具箱,眉梢挑得老高,“倒是林淺姐,現在連個固定工位都沒有,還來這兒操心,真是熱心過了頭?!?/p>
被稱作李博的男人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掃過林淺的舊工具箱,語氣里的傲慢像結了層霜:“這裂縫在受力核心點上,內部九竅轉心肯定錯位了。得先拆解開,用激光焊接固定,再重新鎏金——就是原真性會受點損,展出時只能標‘干預度較高’。”他說這話時,根本沒看林淺,仿佛她只是修復室里的一團空氣。
“李教授這話,怕是對唐代‘補而不損’的規矩有誤解?!绷譁\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像塊冰碴子砸進沸水,喧鬧的修復室瞬間靜下來,“這香囊的九竅轉心是活機關,一拆就廢,再也復原不了。而且激光焊接的高溫會燒穿鎏金層下的氧化膜,不出五年,囊身就會發黑銹蝕,和廢銅爛鐵沒區別?!?/p>
李博的臉瞬間沉成深褐色,推眼鏡的動作都僵了:“小姑娘,你毛都沒長齊,懂什么叫文物修復?我經手的唐代文物,比你見過的古董碎片都多!”
“我父親林正明,十年前親手修復了這尊香囊?!绷譁\彎腰打開工具箱,取出本泛黃的線裝筆記,紙頁邊緣都磨得起毛,“這是他的修復檔案,上面寫著:‘香囊九竅藏鑰,需以鏡魂引之,焊料銀七銅二錫一,加三月槐花蜜熬制魚鰾膠,熔點七百八十度,方與原器相融’?!彼龑⒐P記攤在工作臺上,蒼勁的字跡旁畫著香囊機關圖,標注“與青銅鏡紋同源”的小字,被父親用紅筆圈了三道。
張館長撲過來按住筆記,指腹撫過那些紅圈,激動得聲音發顫:“是林老的筆跡!絕對是!他當年說過,這檔案要留給‘能看懂鏡紋、接得住手藝’的人,原來就是你啊淺淺!”
蘇晴的臉“唰”地白了,像被抽走所有血色。她昨晚溜進庫房時,特意用現代焊料在香囊受力點劃裂,就是算準林淺會來救場——只要林淺用了現代技術,她就立刻喊“損壞文物”;要是林淺修不好,顧氏文保部首席的位置就徹底穩了??伤龥]算到,林淺竟然帶了父親的“免死金牌”,直接堵死了她所有路。
“有檔案又怎么樣?”蘇晴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才穩住聲音,“古法早就過時了!你敢保證一次成功?這香囊要是在你手里徹底毀了,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林淺沒接話,戴上鹿皮手套的手穩得像嵌在工作臺上。她取出套銀質焊具,焊勺弧度被父親磨得格外順手,是專為細小文物打造的;又點燃盞陶制油燈,燈芯燃出的火焰穩定柔和,不像現代噴燈那樣暴烈。這都是父親的老伙計,跟著她在顧家衣柜里藏了十年,連灰都沒積厚。
“唐代修復不用溫度計,全憑眼觀焊色?!绷譁\夾起焊料湊近燈焰,銀質焊料在火中慢慢熔成奶白色液體,“焊料呈‘初凝槐花蜜色’時,溫度剛好七百八十度。”她的手腕微沉,焊勺精準點在第一道裂縫上,熔液順著紋路漫開,像被囊身吸進去似的,沒有一絲溢邊,連李博都不由自主往前湊了兩步。
修復室靜得能聽見焊料凝固的“滋滋”聲。李博原本倨傲的眼神,漸漸被震驚取代,他摸著下巴上的胡茬,喃喃自語:“這手法……這火候……古籍里的‘流銀術’,竟然真有人能做到?!碧K晴站在角落,指甲幾乎要掐穿掌心,看著林淺腕間若隱若現的胎記,突然想起顧明修的叮囑:“那胎記是九竅鏡的鑰匙,盯緊她,別讓她碰任何帶鏡紋的東西?!?/p>
就在焊勺即將觸到第二道裂縫時,林淺的動作猛地僵住。絲絨袋里的青銅鏡殘片像被點燃的火種,滾燙地貼在掌心,胎記的灼痛感瞬間竄遍四肢百骸,眼前的恒溫燈突然扭曲成暴雨中晃動的車燈,耳邊的呼吸聲被海浪與狂風徹底吞沒——十年前那個噩夢般的夜晚,毫無預兆地砸進腦海:
碼頭的海風裹著咸腥味砸在臉上,暴雨像無數根冷針,扎得皮膚生疼。父親林正明渾身濕透,藏青色工裝被血漬染透,額角的傷口淌著血,卻死死攥著這半塊青銅鏡殘片。他將殘片塞進林淺凍得發紫的掌心,粗糙的手指用力按住她的手腕,讓殘片與胎記緊緊相貼,聲音被狂風撕得破碎,卻字字千鈞:“淺淺,記??!保護好鏡中人——這是九竅鏡的一半,千萬別讓顧家拿到完整的!他們要的不是文物——是能篡改歷史、翻云覆雨的力量!”
“爸!你去哪?”年少的她哭著抓住父親的衣角,工裝布料上的血腥味刺得鼻腔發疼。父親卻猛地將她推到集裝箱后,低吼:“躲好!沒我命令不準出來!”他轉身沖向那輛疾馳而來的黑色轎車,車燈刺眼得讓她睜不開眼,只聽見刺耳的剎車聲、金屬碰撞的巨響,最后是重物墜入海水的“撲通”聲,像砸在心臟上的重錘。
“淺淺!林淺!”張館長的呼喊像根繩子,猛地將她從回憶里拽出來。林淺猛地喘著氣,口罩被眼淚浸濕,貼在臉上又冷又悶。掌心的殘片金光漸褪,卻在皮膚印下清晰的鏡紋,而玻璃罩里的香囊突然“咔嗒”輕響——裂縫處泛起銀光,與她掌心的印記遙相呼應,內部的九竅轉心竟自己轉動起來。這是父親說過的“鏡紋相召”,是九竅閣獨有的器物共鳴之術。
“小心!別碰它!”張館長驚呼著想上前,卻被林淺抬手攔住。她的目光死死盯著轉動的轉心,突然明白——轉心轉動時會帶動內部機關,裂縫處正是機關出口。她調整焊勺角度,順著轉心轉動的方向輕輕一挑,一小片卷成細條的絲綢從裂縫里滑了出來,落在麂皮工作臺上,展開時朱砂字跡格外扎眼。
“龍門山月滿,鏡歸九竅門。”字跡潦草急促,顯然是匆忙寫就,落款處畫著半枚青銅鏡紋,與她手中的殘片嚴絲合縫。林淺的心跳瞬間飆快——陳老剛說過,龍門山古寺是九竅閣的舊址,這紙條分明是引她去的路標。
“這是什么?”張館長湊過來,臉色凝重得像掛了層霜,“昨天我擦香囊時,里里外外都檢查過,根本沒有這東西!”
“是有人故意放進去的?!绷譁\的目光掃過蘇晴,正好看見她低頭按手機,屏幕上“顧明修”三個字一閃而逝。瞬間的電光火石間,她想通了所有關節:蘇晴破壞香囊引她來,就是為了讓她發現這張紙條;顧明修在龍門山設好埋伏,等著她自投羅網。
林淺深吸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重新握穩焊勺。剩下的修復格外順利,當最后一道裂縫被焊合,她轉動香囊頂部的銀鏈,九竅轉心順暢轉動,鎏金光澤在燈光下流轉,比修復前更溫潤,像吸飽了歲月的光。放大鏡下,焊接口與原器融為一體,連最挑剔的李博都找不出絲毫痕跡。
“神乎其技!真是神乎其技!”李博激動地拍著桌子,沖林淺拱了拱手,“林小姐,我之前眼拙,多有冒犯,您這手藝,稱得上‘當代修復圣手’!”
蘇晴的臉青一陣白一陣,趁著眾人圍著林淺,悄悄往門口挪。可剛摸到門把手,修復室的門就被推開,顧言深帶著兩個助理站在門口,銀灰色西裝襯得他臉色格外冷。他的目光先落在林淺額角的薄汗上,喉結幾不可察地滾了下,隨即轉向蘇晴,語氣像淬了冰:“蘇晴,顧氏文保部的唐代香爐修復方案,漏洞多到能塞進一艘船,你給我解釋清楚?!?/p>
蘇晴的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她沒想到顧言深會突然來,更沒想到他會當眾提方案的事。“言深哥,我……是助理整理錯了,我已經在改了,馬上就好……”她的聲音發顫,眼神躲閃著不敢看顧言深。
“助理?”顧言深往前走了兩步,目光落在她袖口沾著的銀灰色焊料上,又掃過玻璃罩里的香囊,眼神冷得能凍住空氣,“博物館監控顯示,你昨晚十點單獨進庫房,今早七點香囊就裂了。你袖口這現代合金焊料,和香囊裂縫里的殘留,是不是同一種?蘇晴,你最好說實話?!?/p>
林淺將筆記和絲綢塞進工具箱,轉身就走——她沒興趣看顧家的鬧劇??蓜傋叩筋櫻陨钌磉?,就被他伸手攔住。他的指尖差點碰到她的胳膊,又猛地收了回去,像是怕燙著。
“淺淺,”顧言深的聲音放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離婚協議的財產分割,我重新擬了。市中心的江景公寓歸你,還有我私人賬戶里的兩百萬,算是……算是補償?!?/p>
“顧先生不必費心。”林淺側身繞過他,聲音淡得像白開水,“我只要我父親留下的東西,顧家的錢、房子,我一分都不會要?!彼哪抗饴舆^門口,那輛無牌SUV竟然跟到了博物館門口,輪轂上還沾著老城區的泥點——顧明修是真的急了,連掩飾都懶得做。
顧言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臉色瞬間沉得發黑:“那是顧明修的車。他最近一直在查九竅鏡的消息,你……你自己小心?!彼胝f什么,卻又停住,看著林淺挺直的背影,喉結滾了滾,最終只吐出這么一句。
“我的事,不勞顧先生掛心?!绷譁\沒回頭,徑直走出博物館。剛到臺階下,手機就震動起來,是陳老的消息:“龍門山附近發現顧家的人,有埋伏!別單獨去,我安排了文物局的人接應,明晚月圓之夜再行動——九竅鏡要靠月光激活,那時去最合適?!?/p>
林淺抬頭看向西天,夕陽正沉進樓宇縫隙,染得云層像燃著的火。她摸了摸貼身的絲絨袋,殘片的溫度越來越高,仿佛在呼應著即將到來的月圓。她知道,從父親將殘片塞進她手里的那一刻起,這場關于真相、關于九竅鏡的仗,她就必須打贏。
修復室里,顧言深將蘇晴的方案摔在桌上,紙張散落一地。“這上面的焊接工藝,和林淺三年前提交的研究筆記,一字不差?!彼闹腹澾冒l白,看著窗外林淺纖瘦卻挺直的背影,喉結狠狠滾了兩下——那股悔意像酸水,從胃里翻上來,燒得喉嚨發緊。他終于明白,自己這些年有多瞎,才會把珍珠當魚目,把真心踩在腳下。
回到老城區時,巷口飄著煤爐的煙火氣。張奶奶舉著碗熱餛飩站在門口,圍裙上沾著面粉,看見她就快步迎上來:“淺淺,文物局的小張都跟我說了,你今天在博物館給你爸長臉了!快吃,剛煮好的,薺菜餡的,你小時候最愛吃?!?/p>
林淺接過碗,瓷壁的溫度燙得指尖發麻,咬下一口餛飩,薺菜的清香混著肉汁在嘴里散開,眼眶突然就熱了。張奶奶蹲在門檻上,撿起地上的槐樹葉慢慢撕著,嘆了口氣:“昨晚我夢見你爸了,還是十年前穿藍工裝的樣子,笑著喊我‘張嬸’。”
“你爸墜海前那天下午,我在槐樹下擇菜,看見他蹲在石墩上抽煙,一支接一支,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睆埬棠痰穆曇舫亮讼聛?,“旁邊停著輛黑轎車,下來個穿黑西裝的男人,西裝熨得筆挺,卻透著股陰鷙氣,墨鏡遮住半張臉,露出來的下頜線繃得像塊冷鐵。兩人沒說幾句就吵起來,我聽見你爸喊‘那是九竅閣的根,你別想碰’,那男人冷笑,說‘顧家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p>
林淺捏著筷子的手猛地收緊,餛飩湯灑在手背上,燙得發麻也沒察覺。黑西裝、顧家——和她記憶里碼頭那輛轎車的主人,完美重合?!皬埬棠蹋悄腥擞袥]有什么特征?比如戴什么飾品?”
“有!”張奶奶拍了下大腿,“他脖子上掛著個圓玉佩,油光水滑的像老物件,說話時總用拇指磨那玉佩。聲音悶悶的,像含著東西,聽著就不舒服?!?/p>
林淺的心沉到了谷底——顧明修的脖子上,常年掛著塊家傳的和田玉璧,那是顧家的標志,質地溫潤,正是張奶奶說的“油光水滑”。她將殘片放在石桌上,月光剛爬上槐樹枝椏,殘片就泛起金光,與絲綢上的鏡紋拼合成完整地圖:龍門山古寺藏經閣地下,藏著九竅閣的密室。
張奶奶的話像把鑰匙,打開了她記憶的暗格:父親墜海后,周薇立刻派人來搜老房子,搶走了父親的紅木工具箱,當時她哭著要,周薇踢開她說“這是顧家資助的,現在該還了”。現在想來,那箱子里肯定藏著九竅鏡的另一半線索,甚至是父親留下的證據。
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短信,只有一行字:“想知道你父親的真相,明晚月圓之夜,獨自來龍門山古寺?!櫭餍蕖?/p>
林淺冷笑一聲,將短信轉發給陳老。她知道顧明修在逼她,可她不會怕。父親的仇、九竅鏡的秘密、被顧家篡改的真相,她都要一一查清,親手討回來。她握緊殘片,掌心的胎記與殘片貼合,暖光漫開,像父親的手,輕輕覆在她的手上。
夜漸深,老房子的燈光透過木窗,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暖黃的光斑。林淺坐在工作臺前,重新整理父親的筆記,指尖劃過最后一頁時,紙頁夾層里掉出張泛黃的小照片——父親站在龍門山古寺前,身邊是個穿中山裝的老人,兩人手里各舉著半塊青銅鏡殘片,笑得格外開懷。那老人的側臉,她在陳老辦公室的合影里見過——是九竅閣前閣主,陳老的師父。
她立刻把照片發給陳老,電話秒接,陳老的聲音激動得發顫:“這是我師父!你父親是他指定的九竅閣繼承人!這張照片是二十年前拍的,當時他們剛找到九竅鏡的另一半殘片,沒想到后來被顧明修偷走了!”
林淺看著照片上父親溫和的笑容,指尖輕輕撫過他的臉,輕聲說:“爸,我知道該怎么做了。”窗外的月光越來越亮,殘片在月光下流轉金光,云雷紋仿佛活了過來,在桌面上投下復雜的紋路,像一張指引前路的地圖。
她打開工具箱,將父親的銀質刻刀、槐花蜜熬的魚鰾膠、還有按古籍配方調的防迷藥一一擺好——這些都是父親留下的“后手”,現在終于要派上用場了。
月光灑在她臉上,映出眼底的堅定。